第四章(5)

“好多了。”杜子强这样回答不是真话,尽管他非常疼痛,但他还是相当清醒,清楚地知道,只有手术,才能保住性命。为了让林海宁早点给他做手术,他说了假话。

林海宁到了不信不行的地步,为了防备针灸失效,他要来了两瓶白酒,准备随时把病人灌醉。醉汉的胡说八道也不是毫无作用,正是这些胡说八道,让他想起了东汉的神医华佗,这位神医就是在给酒醉病人做手术时受到启发,发明了世界上最早的麻醉药——麻沸散。白酒放在一旁后,他还是不放心,还让人把杜子强用麻绳捆住,方才持刀做起手术。

林海宁果断地一刀下去,发现杜子强的身子在微微痉挛,刀下的肌肉也异常僵硬,他马上感觉出,针灸不起作用。小伙子的坚强让他佩服和感动。他不停地告诫自己,要果断,一定要果断!现在已经到了这一步,唯有果断地下刀,才能缩短患者的痛苦。为了不影响自己,他没有回头去看杜子强,而是用平静的口吻对小芳道:“给他一卷纱布,让他咬住。”

杜子强正需要这块纱布咬在嘴里,现在那种揪心的痛苦,让他直想大喊大叫。手术进行了三十分钟,可对杜子强来说,这是地狱般的三十分钟,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渗出。当林海宁把伤口缝起后,问小芳手术进行了多久,小芳告诉他,仅仅用了三十分钟,这让他感到非常吃惊,他在上海已经做过几十次这样的手术,可是,在感觉上这次手术的时间最长,而事实上,这次手术的时间又是最短。林海宁第一次体会到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是多么的正确——时间是相对的。

林海宁朝杜子强看去,杜子强已经浑身是汗,昏迷过去,那块被咬在嘴里的纱布,拿出一看,早就被咬烂了。他赶忙摸了摸杜子强的胸部,发现心跳正常,很明显,针刺麻醉对他毫无作用,他是痛昏过去的。

林海宁看着昏迷的杜子强,佩服地想,这小青年够坚强的,如果他是被捕的地下党,他绝不会在酷刑下出卖同志,去当叛徒。

副乡长是说到做到,第二天就派人把一根可以通长途的电话线,从乡里的总机拉到林海宁的宿舍,这是卫生院长也没有的待遇。但是,林海宁是被动的,因为他不知道柳莺的电话,只能等待。那种等待的心情让他空闲时非常难熬,好在他很少有空闲。他到乡里,给病人做手术的消息传布得极快,以至赶来向他求医问药的病人,每天都得清晨就来排队挂号。这个乡镇的卫生院还是第一次那么繁忙。只有工作繁忙时,他才会忘掉柳莺。

做完手术的杜子强,恢复得相当快,他对抗生素的剂量,只需城里人的一半,第三天,就能下床走路了。也就是这一天,林海宁查房时,一对双胞胎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们是杜子强的邻居,是来探望杜子强的。他们都是唇腭裂患者,病状是上唇开裂,俗称兔子嘴。这是一种至今还病因不明的疾病,不少专家认为,和遗传有关。林海宁了解到,这对双胞胎的几代都是“兔子嘴”的同时,还意外得知,两年前,有两个美国来的老外前来买血。老外只是从他们三代人身上,抽取了一点点血,就给了他们二千元,这可相当于他家一年的收入。林海宁马上意识到,对遗传学来说,这个家族的染色体是极为宝贵的遗传资源。只有极其封闭、近亲婚配的家族才能产生这种资源,非常难得。不然,那些老外为什么会不远万里来这儿采血,他们肯定不是白求恩。这让他立即想起了傅莹,想起了他的承诺——帮她收集有关遗传学方面的资料。想到这里,他有些不好意思,是啊!那个柳莺一出现,自己怎么就会像丢魂似地,把傅莹给忘了呢?于是,就在当天夜晚,他给傅莹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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