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印度之魂(1)

对于印度人,

平衡只能通过在普通社会生活中的瞬间

才能得到实现。

因此,

他们在这种社会生活条件之外

寻找平衡,

在巨大的和谐内部寻找平衡。

第一节 印度之魂

当地中海东部各民族开创自己的历史时,印度已开始经历高级的精神生活。吠陀文颂歌可能比希腊史诗还要早一两千年,堪称唯一从远古渺茫的时代流传下来的文化。在印度,除去少数至今仍不知其历史年代的巨石建筑物外,没有哪个石质建筑构成的诗章不揭示出印度心灵的神秘。在西方即将跨入中世纪的前夜,印度精神较之其他古代文明更为接近西方中世纪文明。

当伊朗的诸多部落离开高原,顺着河流长驱直下,奔向天边的大平原时,他们举目所见的并非同样的土地、树木、湖川和天空。一部分部落留恋一望无际的荒原,它构成了日后印度绝对玄思的根源,其他的部落则流散到面积稍小的地区。那里植物稀疏,地貌清晰,把移民引向客观的观察,培养他们的意志,使构造和谐世界的平衡力量在精神领域发扬光大。沿着恒河河谷行进的伊朗人,大概首先就是这样被感觉的迷醉牵着鼻子走的。他们一面在内心深处保持着高原特有的寂静和清新,一面直接深入到一个热情洋溢、物产丰饶的世界。

在地球上的任何角落,人都不能面对像这样一个如此慷慨仁慈同时又如此野蛮无情的自然环境。生与死以如此的暴烈落到人的身上,以至人被迫接受生死的现状。为了避开死气沉沉的季节,为了找到生机勃勃的季节,他们只需北上或南下就足够了。那里有永不枯竭的沃土,它们养育着具有养分的植物,还有各种根块、果实和种子。移民们伸手采摘、收集的是生命之果。但是一旦他们进入树林,到那里的河中取水或寻找盖房建筑材料时,躲在水流中的鳄鱼能把人拖下水,蜷伏在矮林中的老虎会袭击人,草丛中的眼镜蛇麇集蠢动,而在大象脚下,树木也会成排倒下,于是,死亡的威胁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森林中,树干、树枝、树叶纠缠攀缘。夜色中,人勉强能把动物的生命运动和草丛的兴衰枯荣区别开来。生命和死亡混杂在黑暗的骚动之中,万物元气生于骚动,流动不息,焕发于圣果、毒花上,浮动于大地的杂乱躯体中。

古印度雕2世纪,沙石,巴黎吉美国立亚洲艺术博物馆

桑奇大塔门 1世纪初,沙石,印度

大自然呈现在人眼前的是隐含杀机又面带微笑的暧昧面容,使人既放下精神武器又放下手中武器。越过壮观的森林,战胜各种诱惑,在精神上达到理想的境界,这种可能性在他们看来根本不存在,如同人永远不可能达到有着地球最高的冰川、耸立在北方蓝色光线下的喜马拉雅山山峰一样。古印度人以麻木的态度接受死亡和生命,他们无所作为,只能把感性向宇宙的深处展开,只能让庞大而又混乱的泛神论从他们的本能发源,逐渐占据他们的灵魂。这样,泛神论也就成了古印度人的全部科学、全部宗教和全部哲学。

然而,当亚历山大抵达印度河流域时,在印度这块半岛上发生了一场翻天覆地的社会革命。佛祖释迦牟尼觉察到对泛神论的迷思在一个世纪以前已经吞没了他的内心生活,而当时爱情正以河川的威力侵入他的内心世界。他热爱人,热爱兽,热爱树,热爱石,热爱一切有呼吸的生命,一切有血脉搏动的生命,一切可以动弹的东西,一切有感性形象的东西,从天空的乌云直至他脚下的小草。既然世界是一个整体,那么,就应该把一切分散的因于,一切游荡在世界的不同形态,用轻柔的但又是不可抗拒的力量,使其从一部分导向另一部分。饥饿、凶杀、苦难,一切都是爱的产物。释迦牟尼轻柔地向一只正在追逐鸽子的鹰献出了自己的肉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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