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戈达尔给他的电影《狂人比埃洛》(Pierot le Fou)插入朗读福尔论述委拉斯开兹绘画的片段,不是强调“它像一股滑过物体表面的气浪,浸润着物体那些看得见的散发物,以便规定它们、塑造它们,把它们作为一股芳香、一阵回声携带到其他地方,并将它们化为不可胜数的尘埃扩散到周围的环境”,而是攫取上述文字之后的“白痴,侏儒,肢体残缺扭曲而衣着华贵的小丑,他们的职能只是出乖卖丑,取悦于死气沉沉、无法无天、陷于阴谋、谎言和勾心斗角而不能自拔的权贵”。这样,他就能顺势从另一面向福尔致敬,表明新电影也有教养、有师法,或者用钱钟书先生引证博尔赫斯的话:“事实上,每个作家都创造他的先驱(El hecho es que cada escritor crea a sus precursores)。”
1937年10月29日,福尔因心脏病去世,他的遗体安葬在位于法国西南小镇圣安托万德布勒伊劳伦斯的家庭墓地。当年的12月号《欧洲》向他致敬(Hommage à élie Faure)。1/4世纪后,德桑热(Paul Desanges,生卒年不详)又发表了对他的专门研究(élie Faure,Greneva,1963)。不过,在某种意义上,福尔留给我们的遗产,也许最重要的就是他的文采,我们阅读他的艺术史与阅读其他的艺术史有很大的不同,那就是欣赏他讲述艺术史的语言,享受这位制言者(word-men)遣词研句的孤篇横绝,隽永不尽。
范景中
2015年2月8日
附:1984年,我曾请叶小红女士译出福尔《世界艺术史》第二卷的“从罗马风艺术到哥特式艺术”,刊于《美术译丛》当年的第二期,我还以我的浅薄识见为译稿加了编者按:艾黎·福尔(élie Faure,1873—1937),法国艺术史家、散文家。代表作为《世界艺术史》。在此书中,他不仅以美来评价艺术,而且特别把艺术看作是特定时期的文明生活的代表来进行评价。后来,在他的《形式的精神》中又进一步阐述了这种观点。他的著作影响了马尔罗,特别是于热。现在法国设有艾黎·福尔艺术史奖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