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驰向黑夜的女人》 第一章 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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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兰成为欣慰一生中最要好的朋友,此后的漫长岁月,欣慰一直感到很庆幸,庆幸自己有个像亲姐妹一样的贴心女友。相比较春兰的喜欢安静,冷若冰霜,欣慰心情活泼性格开朗,她像一团火,更愿意结交一切朋友,喜欢和陌生人说话,爱憎分明。人生难得一知己,她们的人生态度有着巨大反差,一个仿佛冬天,一个好像夏天,或许正是这样的反差,两人的性格差异反倒形成了互补。从一开始,她们就深深地喜欢上了对方,被对方所吸引,欣慰羡慕春兰,春兰更羡慕欣慰。

欣慰出生在日本,她父亲竺德霖当时正在神户的一家银行上班,欣慰牙牙学语之际,就已经会说几句日本话。她母亲蔡秀英跟着丈夫在日本留学,因为自己总是说不好日语,就叫家里的日本女佣教欣慰说日本话。九一八事件以后,中日关系急剧恶化,竺德霖开始考虑离开日本,等到女儿四岁,他在英国谋求到了一份工作,经常往来于伦敦和香港。接下来的好几年,欣慰跟蔡秀英大多数时间都生活在伦敦,偶尔也在香港居住,基本上是生活在英国人的圈子里,交往的孩子都说英语,很快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反倒是中国话讲得不太好。竺德霖害怕女儿失去母语,在家里一直跟她说中国话,又专门聘请了在英国的中国留学生教欣慰中文。

在与春兰结识以前,欣慰有过许多童年伙伴,可是真正在一起的时间都不长,往往是刚认识就分开了。童年记忆里,她的家总是居无定所,经常搬过来搬过去。直到快十岁的时候,中日已全面开战,她又随父亲搬到了上海的租界,开始全面接触中国的孩子。由于说不好中国话,孩子们都不愿意搭理她,更谈不上跟她玩。不过这种隔阂很快就消失,她几乎是在不知不觉中,学会了一口流利的上海话,搬到南京以后,又更快地会讲南京话了。欣慰的父母都是地道的南京人,这早已是她耳熟能详的方言,学起来一点障碍都没有。

欣慰甚至都记不清自己究竟进过多少所学校,印象中,只是搬到南京以后,她的家才算真正地安定下来。开始第一次有了自己的房子,真正属于自己的,此前都是租别人家的房子住。春兰是欣慰第一位结交时间最长的女友,自从有了春兰,欣慰最大的希望,就是自己的那个家再也不要搬来搬去。平心而论,欣慰一点都不喜欢什么昆曲,不仅是不喜欢,而且打内心深处根本讨厌朱琇心师父。她很不喜欢这个行为古怪的老头,一会扮男的,一会扮女的,一举一动,都是男不男女不女地令人生厌。但是,因为有了春兰,欣慰却很愿意去卞家花园学戏。有了春兰,她再也不像过去那样感到孤寂,即使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也变得可以忍受了。

与欣慰一样,春兰也不是很喜欢昆曲,也是很庆幸自己能在卞家花园找到一位好朋友。与颠沛流离的欣慰一样,她的童年十分寂寞,或者说更加糟糕。春兰一直是和继母董洪昭生活在一起,她甚至都记不得自己母亲是什么模样,在她三岁的时候,母亲因病去世。很快继母进门了,很快又有了新的弟弟妹妹。春兰母亲是父亲的第二位妻子,她的两位哥哥都是父亲第一位妻子所生,董洪昭是位既大大咧咧又小鸡肚肠的女人,就算是对她自己生养的儿女,也说不上真正的关心,更不要说她的前任留下来的那些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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