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5)

一天晚上,坦科思心里发闷,便走出毡房到草滩上转悠。白天的燠热从地面上飘离了,晚风送来了凉意。在朦胧的月光下,他看见一个人在放青的几匹马中间溜达。这么晚了谁在这儿转悠?莫非是盗马贼?坦科思警惕地往前走去。那人的额头上有只独眼,形体粗壮敦实。莫非是莫力黑老汉故事里的奇人?坦科思看见那人瞳孔里闪着奇异的光亮,感到有些恐惧,转身刚要走时,后边传来说话声:喂,孩子你别急着走,我在这儿等你多时了!

等我?互不相识,你等我干什么?坦科思没理他,继续往前走,那人飞也似的跑到他面前,挡住去路说:咱俩摔跤比试一下,如果你摔倒我,可以马上回家。

坦科思没畏缩,低下头,猛地朝他扑去。然而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便被独眼人摔出很远。他连续进攻三次,都被独眼人像玩具似的轻易摔倒。坦科思服了,惊奇地问:你是什么人?摔跤这么利索!

你别问我是什么人,我喜欢你这孩子,我是来教你摔跤技法的。

坦科思见那人似曾相识,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面——可能在梦里吧。他不再拘谨了,心里的恐惧也彻底消失。

从此,坦科思隔三差五找独眼人学摔跤技法。无论刮风下雨,从不耽误。独眼人如隐形人,行踪诡秘,坦科思却知道在哪里等他或找到他。

他要求坦科思避免参与打架斗殴,喝酒滋事;食肉选用颈项上的肉,晚上睡觉前尽可能多喝酸奶,夜里睡在坚硬的垫子上。对一个摔跤手来说,这是起码的要求。

查干莫日根见哥哥行踪有些异常,问他在干什么,他莞尔一笑不回答。有时坦科思整天不归,母亲也不责备他,而且煮肉时尽量挑些颈项肉和带筋的肉留给他……

一天,失踪的札日其古岱老汉背着他那发黑的羊皮风箱回来了。他行踪不定,但每年年底肯定回来,并鼓荡起风箱,给牧人们煅打一些精美的刀啊锥子啊之类的生活用具。听说他疾行于山巅,日行几百里,无处不去。他见多识广,从古至今、天南海北,无所不知。他嘴上常挂着这样一个故事——从前,几个部落相互残杀,我部大败,留下的人逃进大山密林中的一个开阔山谷。多年后,因人口增长、牲畜繁殖,山谷已容纳不下整个部落,我们便从山谷里往外迁徙。然而,一面巨大的石壁严严实实堵塞了去路。过去通向外界的通道,或山石崩塌,或山岩崛起,被一一堵死。我们就用九九八十一头牛羊皮制作风箱,化铁熔山,走出山谷,来到德日苏图草原。

札日其古岱有个奇异本领,他可以与大地、苍天对话,预言未来。前几年,他曾预言德日苏图草原要诞生一位英雄巴特尔。当时人们根本不信,甚至有人嘲笑他。现在回想起来,他那句话不是信口开河。瞧,德日苏图的坦科思,就是一个不寻常的少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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