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世间情》 一(7)

这也是索远敢于主动向麻丽表明心迹的原因。作为和乡下的老婆但平平分居久了的健康男人,索远太知道身旁没个女人的滋味了。他是没办法,老家郑村乡下,他有父亲母亲,有妻室女儿,一家四口人守着村里那点儿责任田过日子,职业学校毕业后跑到上海来打工,他省吃俭用节约点钱寄回去,家人在郑村可以过上比乡邻好一点的生活,而他呢,也比回乡去务农的同龄人过得好一点。初来上海时,他还充满了理想,他想存下一点钱,付清首付,慢慢还贷款,买下一套上海小家庭称之为两室一厅的住房。先把但平平接过来,以后再把父母接来,那时候城乡结合部的房子二十几万就能买下来,他觉得这个愿望还是能实现的。他拼命地学技术,拼命地干活,工资也在一点一点往上加,职位也在往上提。老板范总是实在人,他不看文凭,不看人的背景,就看你在厂里干活的态度。索远认准了这一点,干得更欢了。从一个小打工的,干到他现在这样每月有五六千收入的半脱产干部,他属于凤毛麟角,干得很不错的了。哪晓得,上海的房价涨幅,比他进步的速度大多了,他现在的这点儿收入,仍然交不出首付,仍然买不起两室一厅的一套房,十多年前二三十万的一套房,现在得二三百万了。想起这点,索远的牢骚不比一般的青工少。是的,老板待他不薄;可他呢,也把所有的一切,都献给了这家厂子。和身旁的男男女女青工们相比,他的自我感觉不错。不少进厂不久的打工男女,往往还把他作为心目中的榜样。但他想把老婆女儿父母接到上海来的愿望,却怎么也实现不了。再说了,人真是会变的,现在他对接他们来上海共同生活的愿望,也不像原来那么强烈了。特别是根据眼前的现实,退而求其次地与麻丽搭伙过上了临时夫妻的日子,他更不想把他们接来了。试想一下,老少四口人一下涌来上海,他这每月五六千的工资,全部搭进去,在上海也只能过上勉强解决温饱的日子,住得还不称心。不如像现在这样,多少能积攒下几个钱来。

索远知道一点麻丽丈夫彭筑的情况,同在广惠打工的小姐妹们会说一些,他和麻丽没做成“临时夫妻”之前,麻丽也说过一点,不过仅此而已,他们搭伙过起了日子以后,双方就像有了默契,索远从不向麻丽打听彭筑的事儿,连旁敲侧击的话也没有。同样,麻丽也不向他打听但平平和女儿索想,只因为但平平的名字好记,索想的名字取得好,她知道她娘俩的名字而已。他们互不询问对方的家庭情况,两人往家里打电话,尽量避开对方,让对方可以尽情地和孩子拉拉家常,说些父女之间和母子之间思念的话。除了共同生活的那部分,索远从不过问麻丽其他的钱怎么花。同样,麻丽也不干涉索远的经济状况。同在一个厂里,收入情况多少是有点了解的,但他俩从不越雷池一步。

尤为重要的是,有了麻丽,索远获得了心理特别是生理上的慰藉和满足。这是他主动提出搬到一块儿住的最大的动力,也是他俩组成“临时夫妻”心照不宣的最重要的原因。他多少次凝目从远处望着脸庞俏丽忧郁寡欢的麻丽时,从她眼神的偶尔一瞥中,读出了她的内心深处也是有这么一股欲望的。麻丽的眼神有点野。

事实也是这样,头一次住进这间租费昂贵的农民别墅里的房子那晚,麻丽在床上铺设的全是新的用品,枕头、垫褥、床单、被窝,全是崭新的。麻丽说是图个吉利。

索远故意问她:“铺的盖的,我们双方的都能用,你怎么都买了新的?”

“那些不用扔,以后慢慢可以换着用。”麻丽挺有主见地说,“第一晚睡在一起,还得用新的,吉利些。”

岂止是吉利,索远觉得,他们组成临时夫妻的第一晚,他获得了从未有过的满足和欢悦。他相信麻丽也是这样,第二天清晨苏醒过来,她让他把耳朵贴在她心口上,倾听她狂跳不已的心跳,还在他的耳畔说:“我怎么觉得,又度过了一个新婚之夜,最好的新婚之夜。”

比新婚之夜还要幸福和狂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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