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贝·加缪在《西绪福斯神话》中说,当人被剥夺了对故乡的回忆和对乐土的希望,这种人和生活的分离、演员和布景的分离,正是荒诞感。
加缪在47岁时死于车祸,是意外,还是一场由荒诞感引发的蓄谋已久的对肉身的自我裁决,没有人可以妄作判断。但是这个法兰西的存在主义者一生都没有有过萨特那种从绝望路途上重获希望的自由与兴奋。
萨特用自由抵抗笼罩世界的浓重的荒诞。加缪的世界里只有西绪福斯把一块巨石不断推上山顶,而神却故意不停地将巨石从山顶滚落下来。我们有理由认为最可怕的惩罚莫过于既无用又无望的劳动,这是一种无法描述的酷刑,用尽全部心力而一无所成。
如果人生注定是这样一场酷刑,那就会推导出这样一种结论:生意味着不能自由,死意味着不能永恒。在西绪福斯永无休止、周而复始的搬石头的神话里,一切意义都被抽剥了。
究竟是加缪解构了荷马史诗的意义,抽剥了生命无限美好的意义,还是历史的盲目乐观和自欺欺人赋予了我们太多的虚情假意呢?
一
这是2014年二月初春的一个上午,北京某报的记者廷木散步到北海看雪景,穿过积雪的松柏,廷木看到一条偏僻的小径上,一个穿粉红色花棉袄的姑娘用树枝在雪地上写下一个英语单词:Ephemeral。这是从希腊语中演化而来的一个词:生命短促的。
廷木的脑海中是对那个姑娘挥之不去的想象,似曾相识的熟悉让廷木恐惧,廷木穿越人群和地铁,费尽心机去清理记忆深处的斑斑锈迹。
当天下午,在后海的一家酒吧的角落里,廷木再次瞥见她独来独往的身影,她的手指还在积满冰花的窗玻璃上划着什么。廷木迟久地偷窥这个女人时,发现她其实并不年轻了,只是那件粉色花袄把她包裹得酷似少女。廷木粗鲁的打量惊动她了,她用目光迎接廷木的时候,他们不约而同地惊讶万分。
相视很久,搜索记忆的过程仿佛历经百年。她似乎认出了廷木,主动站起来走向他。她说了一声“你好”,略带浙江口音的普通话居然成为廷木打开锈锁的钥匙。
20多年,廷木和她不敢相信这样的重逢。因为20多年间,死灭的记忆实在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