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5)

很多小事让我认识到美国文化带给我潜移默化的影响,比如说,无论干点什么事情,到医院看病也好,到学校给子女办入学也好,到机关办文件也好,所有亲戚的第一反应都是,咱有没有认识的人?或者我认识某某人,他可以帮得上忙。而我的第一反应则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为什么要找人?我并不是责怪这些亲戚,因为大环境就是如此。但对于整个社会,这种“找人文化”却造成了总体效率极度低下和不公平。找人的人和被找的人都得到了不应得的利益,那些找不到人的人却成为沉默的受害者。一时间,我不由得开始琢磨,美国是怎么形成了这种公事公办、不用找人的文化?而中国是怎么形成了这种万事皆求人的文化?中国需要做出什么样的改变,才能变成美国那样?

我还根本来不及想清楚,就到了分别的时刻,我又一次踏上了赴美国的飞机。跟7年前不同的是,我现在目标明确,有一定的经济实力,对美国社会已经初步了解,只待继续积累一段时间,就可以开始自己的事业了!

转眼就到了1987年,我在“金色中华”已经做过了收碗工、侍应生、外送员、前台收银员、炒锅,后两年我还担当过一些采购、广告和经理的角色。阿黄知道我要出去单干的意思,也不拦着我,任我在各个岗位间换来换去。当然,这也是他对我辛苦劳动的回报。

1987年,我的“中国味道”开张

终于,我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了,经营饭店所需的经验,我已全部掌握;手头也有了10万美元的积蓄,即使饭店不赢利也足够应付一年;地址也早已选好,阿黄在选址上还给我出了不少主意。新饭店的房东同意第一年不收我房租,而且厨房的设备和工具都是现成的,我简直高兴得要疯掉。至于员工,几年来我认识了不少人,从里面挑几个合适的员工没什么问题。可以说天时、地利、人和我已经全部具备,差的就是行动了。

1987年3月,筹备两个月的饭店终于开张了,我给它起名叫作“China Taste”—中国味道。这家饭店中等规模,服务的门类却很全面。菜单上印着:“我们为您提供堂吃、外卖、电话预订、自取。承办各种酒席、婚宴、生日宴会、毕业酒会。”我招募了5名员工,其中一名厨师,一名前台兼打包兼收银兼接电话兼领座,一名专职外送员。至于我,是全能战士,哪里忙不过来我就出现在哪里—订单多了我在厨房,电话多了我接电话,外卖单子多了我去送外卖。

在美国做餐馆生意的中国人,辛苦程度业外人士难以想象。以我为例,从1987年开餐馆到1993年卖掉餐馆全职打牌,每年只休息半天—感恩节的下午。美国的感恩节是家庭聚餐的日子,基本所有的商店和饭店都会关门,这天下午就成了我全年唯一的休息时间。每天工作至少13个小时—早晨10点多去饭店,做准备工作,包饺子,包锅贴,11点开门营业,一直干到晚上10点,饭店打烊后还要收拾全局、跟员工核对账目、进货、规整存货,等等。连续几个月下来,整个人跟机器人一样,苦和累不说,那种看不到尽头的无休无止,真的能把人给逼疯。

经营中餐馆的苦和累

中餐馆的这种累死人不偿命的情况,有好几个原因:

第一,相对于其他行业,餐饮业门槛相对较低,技术含量不高,只要肯吃苦,又稍微有点启动资金,就可以开一家小饭店。而美国奉行充分发展的市场经济,各行各业之间无论资金还是人员都是充分流动、自由竞争,这就造成了小餐馆的利润非常微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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