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个星期,那同学又神神秘秘地过来对我说。
嘿,越来越稀奇了,你知道么,那寡妇,被她小叔子睡了!
嚯!我问他,这种私密的事儿你能知道?
嗨!同学很兴奋地说,全院子都传遍了,说是周四晚上的事儿,她儿子上晚自习,对门儿的胡子刘好像也不在,出去进货了。她一人在家,小叔子过来,本来说是进屋聊房子的事儿,结果……
你去打听打听,我们家属院谁不知道这事儿?
我听了同学的话,觉得这事儿确实操蛋。集合了伦理、悬疑、情色,这三大街头巷尾最喜爱的八卦元素,要是不被广泛传播那才叫怪了。“好吃不过饺子,好看不过嫂子”,大家都爱听这些玩意儿。
我问他,那女的什么反应?去报案了么?
同学笑得很暧昧,这种事儿去报案?说得清么?再说了,指不定她小叔子和她达成啥共识了呢,睡嫂子,送房子,两清了!
后来的事儿就不是我从同学那儿听到的,而是我爸告诉我的了。
胡子刘的寡妇邻居,吞了几十颗安眠药,准备自杀。结果被她儿子发现了,紧急送医院抢救了。
我爸问我,对这事怎么想。
我说,大概是因为大家都在传她和自己小叔子睡了的事儿吧。这种东西一传,就算不是真的,也成了真的。我总觉得这女的不是自己寻死,是被别人拿话戳着脊梁骨,实在是不死都不行了。
我爸点点头,说,她儿子是不是还和你一起在你刘叔那儿学过武?
我说,嗯,怎么了?
我爸说,那小子去找他二叔寻仇,被一脚从楼梯上踹了下去,差点把胳膊摔断了。
我问我爸,没人管?
我爸说,多管闲事儿多吃屁,少管闲事儿少拉稀。谁去管?
我眯着眼问我爸,那刘叔呢?
我爸愣了一下,说,他?他们家属院旁边最近在搞工地,来了一批陕西人,他每天和老乡在一起,唱唱秦腔什么的。
他就没管管?我问,爸,你不是说他是高手么?我还听说,他喜欢他那寡妇邻居呢,怎么这么怂啊!他唱个秦腔有什么用!他心里就不难受?
我爸听了我的话,突然蹦出来一句半文半白的词儿来。
只闻娥眉低垂泪,不识豪壮放悲声。
我咧嘴说,这是哪个二货写的这种……
没等我说完,我爸笑呵呵地拿巴掌啪啪啪往我后脑勺上抡,跟扇耳光似的。
我赶紧说,好诗好诗。
我大概知道作者是谁了。
我挺长时间没往铁路大院那边儿走了,有天我爸说那儿有一家不错的烧烤,喊我一块去吃。我必须给我爸这个面子,前两天才贬低了他的诗作,我得想辙修复一下我们复杂的父子关系。
我们爷儿俩溜溜达达到了烧烤店,客人还挺多的,一大帮子刚在工地上忙完的汉子围着桌子坐着,啤酒瓶白酒杯散落在周围,烟头钢签肉串混杂在一起。
胡子刘就坐在他们中间。
我和我爸没向他打招呼,找了个小桌儿坐下,点菜点酒,慢慢吃慢慢聊。
店里的生意很好,还包揽了外卖业务,我看着伙计一拨拨往家属院里送,估计要烧烤的人不少。过了一会儿,胡子刘走到串儿店老板面前,看了看外卖单,笑着说,我吃多了,得活动活动,这家我熟,我帮
你送。
那天他拿着塑料袋包着的烤串儿往对面的家属院走去,我看着他的身子慢慢隐没在黑暗里,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