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神学中心主义的神圣性一旦被打破,声音的变乱就开始了。种种“不良”腔调和混乱的声音威胁
电声乐器(网络图片)
着主流声音。地方腔、洋腔、港台腔和市井流氓腔,从四面八方袭来,考验着国家声音的纯粹性和中心地位。
电声乐器首先加入了这场声音的叛乱。电子琴,这个如今听起来怪腔怪调的乐器,在70年代末80年代初,却制造了声音的奇迹。电子琴的声音最初出现在电影《小花》中。影片的一开头,一位身着红花袄子的妙龄女子在一队土黄色的士兵丛中翘首以待,左顾右盼,寻找她的亲哥哥。这一暧昧的场景,配合着电子琴呻吟般的颤音和悠长的回声,产生了一种令人心旌摇动、躁动不安的效果。演奏者并不需要太专业的训练,就能粗略地达到一支小乐队的演奏效果。自主的颤音和均衡的节奏,脱离了演奏者的控制,仿佛它就是声音的主体,并将人声和常规乐器的声响变成了附庸。也许正是因为这种不雅驯的颤抖,使得革命的禁欲主义盛行的60年代,将电子琴判决为“资产阶级”的乐器,其声音也被视作腐朽、颓废的“淫乱”之声。
而在这场声音叛乱中,崔健的《一无所有》称得上是一声最响亮和最狂暴的呐喊。这个嘶哑、粗粝和破碎的声音,将流氓腔和反叛精神混合在一起,形成了威力强大的声音冲击波,向着神圣声音的圣殿发出挑战的嚎叫。随身携带的吉他,发出“吭啷吭啷”的快节奏的声音,剧烈的摇滚节奏如同工业机械发出的噪音,严重扰乱了主流文化风格明丽的抒情性。象征革命的军装和红布,与急促的吉他和嘶哑的嚎叫形成了强烈的精神反差,造成了一种戏谑和反讽的效果。从这个颓废的、歇斯底里式的和玩世不恭的声音中,我们可以感受到一种内在的紧张感和撕裂感。这是80年代愤怒的青年声嘶力竭的声音与他们情感饥渴和焦虑的证明。与此相呼应的,则是80年代中期先锋文学中的“撒野”式的或“撒娇”式的话语狂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