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等。”我不由自主地说道。
“好吧。我去给老莱珀监跳,我知道他跳不下来。”说着他已经走到了门口。
“等一等,”我更为厉声地说,“稍等片刻,我去。”
“不,你别去,哥们儿,你应该学习。”
“甭为我的学习瞎操心。”
“你认为自己已经复习得足够好了?”
“是的。”我让这个回答断然落下,阻止他告诉我我应该怎样学习。他顺其自然,在我前面走出房门,跑调地吹着口哨。
我俩跟随着自己巨大的影子走过校园,菲尼亚斯开始讲些不标准的法语,想给我一些额外的练习。我一句话都没说,我心中盘算着自己的隔绝现在变得规模有多大。与其相比,我以前对那棵树的恐惧,简直什么都算不上了。受到威胁的不是我的脖子,而是我的恍然大悟。他从没有嫉妒过我半刻。现在我明白了,我俩之间没有也不会有任何竞争。我与他不同。
我无法忍受这个。我俩到达时其他人正在树底下闲待着,菲尼亚斯开始大动作地扔掉自己的衣服,渐暗的薄暮、这棵树的挑战、我们大家全都具有的竞争的紧张,这一切使他快活。在这样的时刻,他生气勃勃如鱼得水。“走,咱们俩。”他喊道。他突然萌生出一个新念头。“咱俩一起,来个双人跳!漂漂亮亮,呃?”
现在一切都无所谓了;我会冷漠地同意他所说的一切。他开始攀上木钉,我跟在他后面攀,爬到那根俯瞰河岸的树杈上。菲尼亚斯沿着树杈朝前走了一小段,扶着旁边一根细树枝作支撑。“过来一点,”他说,“然后咱俩并肩跳。”从这里远眺过去,乡野的景色十分宜人,运动场一片深绿,边上是灌木丛,白色的校体育场在河对岸看去是那么小。我们身后,最后几道长长的光线照耀着校园,凸显了大地上每一点微小的起伏,强调了每一丛灌木的独立。
我紧扶着树干,朝他迈出一步,随后,我弯下膝盖,晃动树杈,菲尼失去了平衡,猛回过头,用极为诧异的目光看了我一眼,然后侧着摔了下去,跌落过下方细细的树枝,掉在河岸上,发出一声令人难受的不自然的声响。这是我见到他所做过的第一个笨拙的肢体动作。我以一种没经头脑思考的确信,沿着树杈走过去,跳进河里,对此恐惧的全部念头都被我忘得一干二净。
5
第二天谁都不许去医务室,但是我却听到各种各样关于此事的谣传。一个事实最后终于被透露了出来:他的一条腿“粉碎性骨折”。我无法判断出这个词意味着什么,是否意味着一处或几处骨头彻底而严重折断,我没有问。我没有获得进一步信息,尽管这一话题没完没了地被大家谈论。在我不在的场合,大家一定也谈些别的,但是人人都和我谈菲尼亚斯。我认为这也是自然的。出事时我恰好和他在一起,我还是他的室友。
他的受伤对老师们的影响似乎比我所记得的其他任何灾难所带来的都更为严重。仿佛他们觉得,事故发生在一个十六岁少年身上,发生在一个少有的能在1942年夏天自由快乐的男孩身上,特别不公平。
我不能再这么听人说下去。如果有人怀疑我,我会全力为自己辩护。可什么也没发生,没人怀疑。菲尼亚斯一定太难受了,或者太高尚了,没有告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