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文化干扰(Culture Jamming)(3)

这一刻来临时,我正在家附近的某个超市的停车场。当时我正把一枚硬币往购物推车投币口里塞。突然间,我觉得自己就是个蠢货。为什么每周都要来这样一家店塞上二十五美分,换取“特权”来这儿花钱?这家连锁店死气沉沉,基本不卖本地生产的鲜货,还得排长队付账!而且,买完东西以后,我还得把手推车推到指定地点——那可是他们的效率专家明令规定的——然后再把它和其他推车钩在一起,按下红色按钮,取回那该死的二十五美分。

体内的保险丝烧了起来。我停下动作,环顾四周,确定没人看我。然后,我摸到钱包里那枚大大的变形的硬币,用力地往投币口里塞。还好钥匙扣上的佛祖保佑,我终于把硬币塞了进去,堵住了投币口。我没有停下来想这么做究竟是对是错,只是觉得自己的怒气总算发泄出去了。然后,我走出超市,走向路口那家专卖蔬菜水果的小店。与过去的几个月相比,我觉得现在的自己有生气得多。

后来,我意识到,自己无意中发现了在现代都市生存的一大秘密:尊重直觉。宣泄自己的愤怒吧。倘若某天怒火从你的灵魂深处涌了上来,别压制它——引导它、信任它、运用它。你不用时时刻刻都做文明人。如果体制的大磨要把你碾碎,那就把磨的轮子给卸掉。

一旦你开始用这种方式思考和行动;一旦你意识到这种消费者资本主义(consumer capitalism)从本质上讲是多么不道德,堵住它又是多么“非不道德”;一旦你了解到这种文明的不服从方式有一段多么长、多么令人尊重的历史,可以追溯到甘地、马丁·路德·金以及亨利·大卫·梭罗;一旦你开始相信自己,并把自己看作这个世界上被赋予权力的“人”,而不是只知消费、成天混日子的倒霉蛋,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你的愤世嫉俗之情不药而愈。

如果“酷”是我们这个时代的“苏麻”,那“愤世嫉俗”就是毒药,其副作用是使人麻痹。它是“酷”的黑暗面。我们之所以看太多电视、不关注投票权,部分原因就在于此。正因为“愤世嫉俗”,我们干了多年单调乏味、毫无意义的工作,却束手无策。正因为“愤世嫉俗”,我们对时间感到无比厌倦,成了自动自发的义务消费者。

治疗“愤世嫉俗”,就是治疗后现代社会的不安感。在“愤世嫉俗”之情的另一边,“自由”正在等待着我们。追求自由就是一切变革,也是这本书的全部目的和内容。

在情境主义者(Situationist)看来,这场变革由来已久。法国哲学运动 (The French philosophical movement) 激化了1968年的巴黎暴乱。那场暴乱预示着一个由消费者资本主义驱使的社会究竟会有何下场。情境主义者的直觉表明,如果把一个人的核心悬挂在一个“景观社会”里,即一个由人为制造欲望和操纵情感的社会,生活该有多么艰难。情境主义运动的领袖人物居伊·德波(Guy Debord)说:“革命不是向人们展示生活,而是让他们生活。”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是每个人的本能,就像是计算机上的硬连线。就像“性”和“饥饿感”驱使人类一样,追求自由的信念同样驱使着人类。这台驱动器强大无比,难以抵抗,一旦运行,就几乎不可能停下来。

拥有如此不可抵挡的力量,我们开始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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