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的激情:弗洛伊德传》 6(2)

“你宁愿过修道院的生活。”

“是的,大学就是我所向往的一座修道院,只不过人们在这里追求的是关于未来的知识,而不是已经埋葬了的过去。老实说,我并不喜欢钱。”

“你真的不喜欢钱,甚至也不喜欢考虑赚钱的事吗?”听到这个问题,西格蒙德顿时脸红了,因为在他入不敷出的时候,布洛伊尔总是慷慨地解囊相助,而且每次都对他说:既然自己收入很多,而西格蒙德还没开始挣钱,他就应当有权利帮助他稍稍改善一下生活。西格蒙德仔细地记下了他欠布洛伊尔的钱,到现在已有几百盾了;但他还得过几年才能开始偿还这笔债务。

“西格,你把在大学做学问想得太美好了,要真让你在那儿待下去你肯定很快就会苦恼的。你会失去自由。你不得不唯命是从。你想要激进反抗也可以,但只能严格按照传统的道路走。顶头上司会向你发号施令,指示你改变研究重点,迫使你的论文只能写他们赞同的题目,或者不准你发表所有使他们坐立不安的文章。

他离开饭桌在房间里踱起步来。

“西格,今天的事正好可以让你有独立的觉悟。医学科学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为病人治病,照料病人。从这件每个医生都应当从事的基本工作中,你能获得比只看显微镜要大得多的发现。来,跟我到实验室来。”

多年前布洛伊尔就将顶楼两间毗邻房间的隔墙拆去,做成了一间实验室。在可以俯视后花园的窗户下是一张长长的工作台,旁边的墙上是一排笼子,里面养着他做实验用的鸽子、兔子和小白鼠,还有几缸鱼。房间里到处是电疗用的电池和机器、装化学品的罐子、装幻灯片的盒子,还有显微镜之类的,工作台上摊着几页布洛伊尔的论文手稿。

“约瑟夫,你倒干得挺欢啊。”

“这话不假。这间实验室是一个三向转运站。我用看病挣的钱买这些机器和实验用品,又用在实验中得到的知识去帮助病人。光是鸽子的膜性半规管我就研究了二十年。但是,我年轻的朋友,重要的是:我有完全的自由去工作,去实验,去发现。我是得给人看病,但剩下的时间都属于我自己。”

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进来的是玛蒂尔德,手里拿着一封未拆的信。

“帕彭海姆家一个仆人刚送来的。”

布洛伊尔撕开信封,顿时脸色煞白。“是贝莎小姐。她突然出现严重腹痛的症状,我得马上去一趟。”

“约瑟夫,你向我保证过再也不和这个病人打交道了。”

“不,只要我还没离开,我就得管。”

泪水涌上了玛蒂尔德的眼眶。她慢慢地走下楼去。布洛伊尔检查了一下他的黑色出诊包,说道:

“西格,等我回来,先替我劝劝玛蒂尔德……”

玛蒂尔德把自己关在卧室里。西格蒙德来到藏书室,坐在布洛伊尔的高背椅里,浏览着靠在书桌一头的黄铜书挡上那些参考书的书名。房间很漂亮,高高的天花板,装饰得很精美,摆着一架曲线分明的黑色胡桃木钢琴,还有一只18世纪农村用的柜子,上面画着色彩鲜艳的图案,顶上立着几盏银制的大烛台。每个书架上都零散摆放着一些出土不久的古玩。

西格蒙德知道,这时候去同玛蒂尔德谈话一点用处也没有。她太伤心了。不过,只要知道约瑟夫身世的人都能理解,要他不尽自己的职责是不可能的。布洛伊尔的祖父曾经是维也纳新城附近的一位外科医生,一生在乡村和郊外行医,不幸很年轻就去世了。约瑟夫的父亲只得自学。他13岁时步行了约80千米到普雷斯堡的神学院去学习,16岁时又步行了约322千米到布拉格去完成他的学业。后来他成为一名杰出的教育家,先后在布拉格、布达佩斯和维也纳讲授希伯来语言、历史和文化等课程。布洛伊尔曾经非常自豪地同西格蒙德谈起他的父亲,声称他父亲对“用规范德语取代犹太俚语,用西方世界的文明习俗取代犹太人居住区的未开化风俗”的事业做出了贡献。约瑟夫的父亲是按照犹太教法典把儿子抚养成人的,约瑟夫不可能会是道德品质不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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