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的激情:弗洛伊德传》 2(1)

他们仰着头坐在那儿,让和煦的阳光照在脸上。维也纳整整一个严冬都在翘首期待着春晖的温暖。虽说托斯卡纳二十二年前就脱离了奥匈帝国的统治,但这里的天空仍像春天初来佛罗伦萨时那样湛蓝。

他伸出一只胳膊,手心朝上放在桌子中央。玛莎把自己的手放到他的手中,动作很轻。他觉得玛莎的手有些凉,却又很平静,好像在期待着什么。他紧紧地握住了这只手,感觉她的皮肤又细嫩又滑润。玛莎第一次面对面地端详起他来。他们两家虽然早就熟悉,但她和西格蒙德不到两个月前才认识。

他的鼻子高傲地斜挺在两眼之间,显得强劲有力;一头黑发浓密而富有光泽,在前额斜披向右耳;细细的络腮胡子,高高的额头,而这张英俊的脸上最迷人之处却是一双又大又黑的炯炯有神的眼睛,眼神中也许还流露出淡淡的忧郁。

“跟我谈谈你的工作吧。我不是爱管闲事,可我只知道你是布吕克教授的生理实验室的示范实验员。”

“是的,我为布吕克教授的课准备玻璃试片。”

他把椅子往前挪了一下,椅子腿在砂砾地上刮出刺耳的声音。

“你要我从头讲起呢,还是从最后开始讲?”

“从头讲吧,从人们一般当成是开头的地方讲起。”

“我学医的头四年几乎没什么令人兴奋的事。不过,在我20岁那年,我的动物学老师卡尔·克劳斯教授派我到特里雅斯特去了两趟,倒还有些意思。学校在特里雅斯建了一个动物实验站,我在那里做了关于鳗鱼的性腺构造的实验。”

“‘性腺’,什么是性腺?”

艾里飞奔过来,叫了一声“该回去了”,又消失在树荫之中。玛莎和西格蒙德很不情愿地跟了上去。他们选了一条树上漆着绿色道道指路标的小路,不一会儿就看到了一棵横倒在路上的大树。他只好扶着她跨过又圆又粗的树干;就在这时,他注意到了这位姑娘有一双洁白漂亮的脚腕。道路突然转了一个急弯,他们看见前面是一片空地,阳光泻进了一道山谷。几个樵夫正在堆木柴,每一垛都是1.2米见方,精确得像几何图似的。

“要是我们能把生活和时间安排得像这些砍柴人堆木柴一样有条不紊,该有多好啊!”他喃喃地说。

“难道不行吗?”

“能做到吗?我想是可能的,玛莎。至少我希望如此。我生来就喜欢井井有条,讨厌杂乱无章。”

他们默默地走了一会儿,先前那个问题还在他们头脑中萦回。假如他不愿回答,玛莎当然不会再提;但是,如果他真的不能以平等的态度回答她,玛莎就会知道他已经对她做出了判断,而这判断就是:她知识贫乏。于是,他用辅导那些来请教他的低年级同学时的沉着而带书生气的口吻说道:“字典给‘性腺’下的定义是:一种未分化的生殖腺,兼有卵巢和精嚢双重功能。我要做的是确定鳗鱼睾丸的位置。在那之前只有一个人,赛尔斯基博士,发现过一点模糊不清的线索。我要么证实他的发现,要么就推翻它。”

听到“睾丸”二字,玛莎差点跌一个跟头。她转过脸来问道:“确定鳗鱼的睾丸位置有这么重要?为什么几千年前没人发现呢?”

“问得好!”他轻轻地挽起她的一只胳膊。“除了交配期外,鳗鱼的雄性器官根本无法辨认,但在交配期之前,它们就出海了,谁也没在交配期逮住过它们,谁也没见过一条成熟的雄性鳗鱼。不过,话又说回来,也许谁也没有对此产生过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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