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见的灵魂(7)

我曾到乡下去,看到很多的留守儿童,跟着爷爷奶奶没有学上,孩子像一个个弃儿、一个个孤儿。在山西雁北山区一口窑洞里,建有一所乡村小学,窑洞即是教室,也是小学里唯一一位老师和学生们的宿舍。晚上老师和学生们就在地上睡觉,每天早晨开始,那位老师给一年级上完语文,再给二年级上数学,接着三、四、五年级。如此交替往复,直到日落西山。窑洞里除了必不可少的粉笔外,没有任何教具,所谓的桌椅板凳全是由简陋的砖块和几根木头砌成。

有一个叫李财的小朋友,在班里是个学习很好的学生,他流着泪把做了三次的作业交给老师说:“老师,您以后不能为我批改作业了,明天我不能来上学了。”他的妈妈因得病没钱及时医治而过世了,他不得不辍学回家帮爸爸干农活、做家务。

又有这么一个小女孩,她家里实在是很穷,低矮破落死寂的窑洞里,昏暗脏乱,除了一张木板床、一件破旧的被子、几件烂衣服,你再也难以寻找到还有什么物品。脏黑的灶台上,七零八落放着几个说是已吃了好几天的熟红薯。由于实在是穷,她父亲让她退学,小女孩哭着不依,妈妈说:“又要吃饭,又要读书,哪有钱啊?”小女孩就跪在妈妈面前哭着说:“妈妈,只要答应我上学,我以后就不吃饭了。”有一半的小学生是走了好几里路来上学的,自己从家里带米来学校煮,加上一点盐,孩子们就开开心心地吃起来。

同样是在山西,那些一掷千金的煤老板,一顿饭可以救助多少失学的孩子呢?我想到武训,他省吃俭用,三十多年间乞讨所得、经营所得,贡献给义学的,相当于清政府年财政收入的八千分之一,相当于当今的八百万至一千万元。

由武训死后种种遭遇和命运,由他在母亲的祖国受到的鞭尸扬灰,我想到了特蕾莎嬷嬷,脸上刻满深深的皱纹、腰弯背驼、粗糙的双手严重龟裂、脚趾发炎以致走路蹒跚的特蕾莎嬷嬷。在上世纪40年代印度的加尔各答,一边是别墅是饭店和宫殿,是富人的乐园,另一边是随处可见的垃圾棚和居住在其中骨瘦如柴浑身散发着恶臭的贫民。这些贫民没有尊严地活着,活着如蝼蚁,死了,也会因为买不起火葬的木头,尸体被随意抛掷,任其腐烂,真是辗转沟壑。

有一天,特蕾莎嬷嬷要到巴丹医院商量工作,在靠近车站的广场旁她发现一位老妇人倒在路上,像是死了一般。特蕾莎蹲下来仔细一看,那老妇人破布裹着脚,浑身爬满了蚂蚁,头上好像被老鼠咬了一个洞,残留着血迹,伤口周围满是苍蝇和蛆虫。特蕾莎赶紧俯身替老妇人测量呼吸及脉搏,似乎还有一口气,她赶走苍蝇,驱走蚂蚁,擦去血迹和蛆虫。特蕾莎心想,如果任她躺在那里,必死无疑。于是她暂时放弃了去巴丹的行动,请人帮忙把老妇人送到附近的医院。医院开始时对这个没有家属的老妇人不予理会,但医师在特蕾莎的再三恳求下,便替老妇人治疗,然后对特蕾莎说:“必须暂时住院,等脱离危险后,再需找个地方静养。”特蕾莎把病人托付给医院后,立即到市公所,希望能提供一个让贫困病人休养的场所。市公所的所长是位热心的人,他仔细听完特蕾莎的请求后,便带她来到加尔各答一座有名的卡里寺院,答应将寺庙后面信徒朝拜后的一处地方免费提供给她使用。但一开始受到印度教区婆罗门的强烈反对,理由是特蕾莎修女不是印度人,然而特蕾莎修女不为所动,依然在街头抢救许多临危的病患到收容所来替他们清洗,给他们以休憩以疗救以抚慰,其中也包括印度教的僧侣。慢慢特蕾莎感动了许多的印度人,反对声浪也就逐渐平复。

自从找到寺院这个落脚点后,不到一天的时间,修女们就将三十多个最贫困痛苦的人安顿了下来。其中有个老人,在搬来的那天傍晚即断了气,临死前,他拉着特蕾莎的手,用孟加拉语低声地说:“我一生活得像条狗,而我现在死得像个人,谢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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