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微

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故，胡为乎中露？

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躬，胡为乎泥中？

【注释】

式：作语助词，无意义。

微：（日光）衰微，黄昏或天黑。

微：非，不是。

微君：要不是君主。

中露：露中。倒文以协韵。

躬：身体。

泥中：泥水路里。

【古人如是说】

语浅意深，中藏无限义理，未许粗心人卤莽读过。

——方玉润《诗经原始》

【今人这样读】

这是苦于劳役的人所发的怨声。

——余冠英《诗经选译》

从全诗看，“式微，式微，胡不归”，并不是有疑而问，而是胸中早有定见的故意设问。诗人遭受统治者的压迫，夜以继日地在野外干活，有家不能回，苦不堪言，自然要倾吐心中的牢骚不平，但如果是正言直述，则易于穷尽，采用这种虽无疑而故作有疑的设问形式，使诗篇显得宛转而有情致，同时也引人注意，启人以思，所谓不言怨而怨自深矣。

——陈如江（《先秦诗鉴赏辞典》）

这里只说凡人，只说那跋涉在尘世泥水中的人，他一遍遍地叹息着，式微式微，胡不归？岂不想归？可是，归向哪里？没个地儿归，所以我们抱怨着，愤恨着，不甘心着，还是这样过完了一辈子，用张爱玲的比喻就是“好像在长凳上睡觉，抱怨着抱怨着，还是睡着了”。

——闫红《诗经往事：爱在荒烟蔓草的年代》

《式微》有一种薄弱的未被剪绝的美，似在黄昏时望见的天际最后一缕霞光，远处小屋透出的一点橘黄灯光，遥远难求，却未至绝望。

——安意如《思无邪：追绎前生的记忆》

当唇间轻念“式微”，薄雾微起，那隔世的爱情仿佛可以穿透时空穿越时间来到我们面前。如果真是这样，老人读《式微》，必定会读出沧桑，中年人读《式微》，必会读出凄凉，而少年读《式微》，会读出薄薄的眼泪。那么我多想一生不老。这样我就可以始终相信杜拉斯说的，情人微不足道，哪怕没有情人，关键的还是要有这种对爱情本身的癖好。

——沈文婷《〈诗经〉是一枚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