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由于自身的误失而被上帝驱逐出了伊甸乐园。但恰恰是由于这一误失,世界才有了我们称之为“人的历史”的东西。神界是永远完美无失的,而人之为人就在于他会出偏差,会犯错误,会走向失败,会迈向死亡。在英国诗人、剧作家吉尔伯特(W. S. Gilbert)看来,连人本身干脆都是世界的一大过失。当史学家们在历史的创造者的行列里插进神、英雄、凡人、经济等等显赫的成员之时,我们能不能在其中为“误失”找到一个位置?人类的误失能不能形塑或改变人类历史的走向?
书桌上在我面前摊开的一部书——《误失类编》(The Blunder Book)——以大量的事实为这一问题提供了有力且引人入胜的解答。该书由纽约Quill出版社于1984年出版。著者高德柏(M. Hirsh Goldberg)任职于马里兰州政府,这是他写作出版的第三部书。
是书依“误失”范畴将人类的错误划分为八类,这即构成了全书的八章内容。它们依次是:历史中的错误、医学中的错误、科学中的错误、政治中的错误、商业中的错误、体育中的错误、图书馆中的错误和日常生活中的错误等。
15世纪哥伦布西行印度中途发现新大陆。由于他的地理计算错误,他一直以为他到达的是印度。这一错误使得美洲新大陆的真正发现者哥伦布的名字未能成为这一大片土地的名字。这一殊荣为意大利探险家韦斯普奇(Amerigo Vespucci)夺得。1507年当地图绘制家需要给这一“错误的发现”取一个名字的时候,他毛遂自荐了“亚美利加”(America),因为Amerigo发现了它。
1620年9月6日首批移民乘“五月花”号离开英格兰,驶向北美洲大西洋沿岸的哈得孙河区域。他们打算在那里批准下来的地盘上建立殖民地,开始一种宗教自由的新生活。不料,由于航行上的失误,11月21日轮船在原批准地以北的地方抛锚。这个地方恰好超越了赞助他们的公司的法权之外,他们一下子获得了真正的自由。“普利茅斯”这个代表了他们自己的意愿而非控制公司意愿的殖民地诞生了。
1917年4月6日,一直处于中立地位的和平使者美国突然决定加入英、法的抗德阵线,对德宣战。一年半之后,由于美国的卷入,德国战败,被迫于1918年11月11日签署和平条约。然而,促使威尔逊总统改变主意的则在很大程度上是来自于德方的一个重大失误——齐默曼的电报。
阿瑟·齐默曼是当时的德国外交部长。他久有野心拉拢墨西哥与日本加入德国联盟。如何将信息告知墨西哥而又不令美国放弃中立,起先他打算托人捎信。谁料德国潜艇临时取消了行期,写好的信无法递送,他只好改以电报传送。而送报的网络正是威尔逊为同德国进行和平谈判而设的,电缆起自柏林,中经英国,终于华盛顿。齐默曼想通过德国驻华盛顿使馆尽速传递。由于电码系用德国装置码编写,他自觉机密会万无一失。然而,这份涉及抗美意图的电码为英国人破译,美国人如梦初醒。
有趣的是,英语现在依旧通行的用法中,不乏起源于人类观念误失的。“疟疾”(malaria)一词照字面解释意为“坏的空气”(mala aria),因为在携带病原的蚊子这一真正原因被发现以前,疟疾被认为是邪恶的精灵借夜间空气的呼吸进入身体的。“肝脏”(liver)之所以得名,是由于它被视为是人体中唯一维持生命(life)的供血器官。
人的一生是一个被错误包围的,同时又是一个不断与错误抗争的历程。人类犯下的许多大大小小的过失,在不同范围和不同程度上影响到了人类的历史进程。今天,当我们把目光投向过去,极轻松地“品尝”不乏幽默的错误百态的时候,我们的着眼点应该落实在古人的那句话上: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而正是在这一意义上,“失败是成功之母”也才带有了坚实的现实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