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局渐入顺境(5)

新婚没多久,朝童旨,李鸿章兼管浙西吏事。这道任命,比赏黄马褂更令他痛快,因为他可以踩入左宗棠的地界了。虽然只是一点痞子式的快感,没有多少实际意义,但一想到左宗棠招降蔡元隆,根本不顾他的面子,这现眼报还是让李鸿章梦中也笑醒。

人逢喜事精神爽,李鸿章与家人一起在苏州过了他四十一岁的生日。同治三年(1864)正月二十三日,上谕“江苏巡抚李鸿章亲履行间,克复苏州省城及各郡县,功绩殊彰,均着交部从优议叙” 。这又是一桩喜事,李鸿章做官以来,这是头一回得到朝廷优叙。从此以后,每三年一次的京察,李鸿章连续十三次得到优叙。

李鸿章鸿运当头,事事顺手。正月,戈登率常胜军开到宜兴城下,会同郭松林部,展开攻城。十九日,他们摧毁城外营垒,逼近城根。太平军从东、西、北三门齐出,想包淮军的“饺子”。两军在雪花飘飘之间,奋力厮杀,积雪被染成一片鲜红。郭松林右肘中枪,裹伤再战,滕嗣武右腿也被枪弹贯穿。黄昏降临时,已近乎力竭的淮军终于看见太平军退却了。二十一日,戈登、李恒嵩率常胜军由河东前进,郭松林各军由河西前进,水师溯流而上,前宜兴知县亦带着当地的团勇枪船前来助战。翌日,各军在三里桥扎营,准备进攻。

二十三日黎明,攻城战以常胜军的猛烈炮击拉开帷幕,葡萄弹不断射入太平军的阵地,铁弹横飞,造成大量伤亡,各军继而发起冲锋,捣破东门外的营垒,又击退了由张渚开来的代王黄靖忠的大股援军。当晚,各军都不睡眠,分头猛攻几个城门,四处火光闪闪、人影幢幢,洋枪射击时从枪口喷出的火舌在黑暗中乱窜。三更时分,部分太平军从西门突围,戈登、黄中元、郭松林各军合力围攻,歼其大部,残余弃械投降。淮军遂趁势蜂拥入城,占领宜兴、荆溪县城。

宜兴城破时,在逃离战区的灾民中,发生了大规模的人相食事件。由于粮食短缺,灾民最初是找路边的尸体吃,后来把生病的、走不动的杀了吃,以致家中有人逝世亦不敢哭,唯恐被人听见前来分割尸体。还有人把人肉当牛羊肉出售,五十文钱一斤。吃了人肉的人,大多脸面发肿。

郭松林各军一路摧枯拉朽,正月二十七日,在建渚击败太平军三四千人;二十八日攻陷张渚的太平军营垒。这时,溧阳守将吴人杰派人联络献城。李世贤的败军退到溧阳时,吴人杰下令关闭城门,拒绝李世贤入城,李世贤十分狼狈,只得退往湖州、四安一带。二月初一,全城守军剃发开城,哀告宾服。戈登率常胜军入驻溧阳,遣散降众。

程学启、刘秉璋一路,就没那么顺利了。他们从正月开始围攻嘉兴,在东、北两门外扎营,筑垒搭桥,建构水陆防线。正月十九日,荣王廖发受、挺王刘得功率万余人从北门杀出,两军反复拼搏。二十三日,潘鼎新率两营前来驰援,淮军的战斗力得到增强。二十四日凌晨,程学启命令分五路进攻,天气寒气彻骨,地面的积水都结了冰,士兵经过时,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北风吹动四更初,震撼人心的炮击开始了,开花炮再次发挥威力,一千多发炮弹,把太平军的营垒化为一片火海。

城里的太平军倾巢而出,分路包抄,增援城外营垒。淮军的前队开始动摇,程学启领着亲兵从小西门绕过城河,驰往北门,猛击太平军后路,令其首尾不能相顾。太湖水师亦左右环攻配合,终于将太平军击退,攻破小西门和北门外的七座石营。激战持续到第二天,刘秉璋、潘鼎新把东南角盐仓桥的太平军营垒廓清。二十七日,淮军逼近城根,昼夜开炮轰打,城头腾起浓烟与烈火。由于太平军顽强抵抗,加上连日阴雨,淮军伤亡很大,炮台、炮架也损坏过多,一时束手无策,只好暂时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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