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善子坐起身,捋了捋头发。
“唉,”千善子说,“你活得像神仙一样自由自在,却老是把痛苦啊、绝望啊什么的挂在嘴上,你都这么痛苦,我们这些人也别活了。我们每天到凌晨才下班,歌厅里什么乌七八糟的人都有,前天晚上来了一个地痞,一个小姐的头发被他揪下一把,我还要一个劲儿地向他赔礼道歉,那个满脸横肉的家伙特恶心人,我却要在包厢陪他……想想我,你还有什么痛苦绝望?啊?”
说着,她竟又笑出了声。
深夜的笑声在高文听来有一种奇怪的可怖意味。但高文很快扭转了心中失望的情绪,说:
“我跟你交往这么多天,说真话,从没有产生过想跟你结婚的愿望,我常这么说,但都不是心里话。可今天我是真的想跟你结婚。”
愣了一下,他仰头看着天花板,喃喃自语:
“跟常珊的重逢,是我产生想跟你结婚的愿望的主要原因。这一点,也许你不能理解。”
“常珊是谁?”
“就是我说的那位初恋的姑娘。我们的初恋发生于遥远的准噶尔盆地,在绿草如茵的芳草湖农场……你想听我说吗?”
重新望着千善子,千善子那略显疲倦的面容中充满着孩提时的迷茫和神往。
千善子使劲儿点了点头。
“没意思,”高文的情绪瞬息万变,刚刚涌上来的一点儿思绪蓦然逝去,自患抑郁症以来他常常处于这种捉摸不定的情绪之中,“我一点儿也不想讲述芳草湖的往事,好像那完全是与我无关的往事。”
千善子显然无法捕捉他思想的小鸟,千善子问道:
“你后来为什么没有和她结婚?”
“她是上海人。她后来回上海了。”
“这就是你们分手的原因?”
“不是,”高文说,“主要是因为分手前夕我们都突然觉得没多大意思。”高文没说实话,他们之间最大的障碍就是一条人生的“圣·约翰深沟”:上海!
“你那时候非常爱她,是吗?”
“是的。非常爱她。”高文说,“北疆的冬天是非常冷的,我有时候在零下三十五摄氏度的寒夜站在她窗外,能站一两个小时。那时候我们在农场小学教书,她每晚批改学生作业,我为了不打搅她,就站在窗外看她,看她伏案工作的剪影。”
“她长得一定很漂亮吧?”
“不,”高文说,“不漂亮。人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可即使那时候,我也没觉得她漂亮。但我知道,我非常爱她。”
“肯定比我漂亮吧?”
“跟你不能比。”
“没我漂亮?”
“没有你一半漂亮。”
“你骗我。”
“她现在就在北京,”高文说,“如果你想见她,我明晚带她到歌厅去。”
“不,”千善子紧张地摇着手,“我不敢见她。”
“为什么?”
“我怕。”
“怕?”
“我自卑。”
“从外表上来说,”高文说,“她应该自卑。不过,据我了解,她似乎从来没有自卑过。”
“跟她重逢,为什么让你产生了想跟我结婚的念头?你刚才说的。”千善子显然对这点更感兴趣。
“原来自己过分看重的东西没有多大意义。”高文又仰视着天花板,“其实我早就感觉到了这一点。只不过,今天……过了十二点了,应该说昨天,昨天跟常珊的重逢,使我内心最后真正明白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本来我是不能原谅你听不懂的,”高文用手捏着她的下巴,“可现在你听懂或听不懂对我来说没有什么两样。”
高文把她的嘴移到自己的嘴边,轻轻地吻着她的嘴唇。她犹豫着,不知道是否应该再次拒绝他。
高文的欲望像兔子一样再次蹿起,隔着丝绒裙,在千善子丰满的胸间恣意揉捏。
千善子试图挪开他的手,但他毫不理会,动作越来越猛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