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时间的跨度也不够,哪怕当遗嘱来写,可要封存多少年却不得而知,像罗曼·罗兰受高尔基之邀去莫斯科游览回国写《莫斯科日记》那样要求死后五十年出版,如此准确的判断,高文没有把握。不过这些都不是理由,最敏感的还是——“北京往事”像魔咒一样让他触目惊心。
散兵游勇式的偶尔放纵是他发泄的一种途径。至于说以此体验生活,那应该是幌子,是掩盖他风流成性的本性。不过他也能替自己开脱,某些事件发生后,当流氓也比当作家高尚。这自然会令人想到奥斯维辛之后如何如何。
刚刚入夏,却像酷暑一样令人躁动难耐。而天空像透了底似的湛蓝,白云轻描淡写,却缱绻移动,与地上的燥热紧张截然相反,不过上苍的旨意,众生无法猜测。
盛珠背着一个硕大的牛津包,在向一位警察问路的时候,进入了他的视野。
高文一眼就看出这位姑娘是第一次来北京。出于一种约定俗成的心理,找警察问路而不是找其他人,就让他对姑娘的情况了解一二了。就这样,提前预支的酷暑中盛珠突然进入高文的视野。高文若有所动,想跟这姑娘说点儿什么的强烈愿望令他自己也惶恐错愕。那些精英出国之后丑闻不断,却也有些人成了虔诚的基督徒和专职牧师。高文不信上帝,也不信佛,可想到盛珠,想到这一天的冲动,高文还是感到一种在劫难逃的宿命。
高文走过去的时候,高个儿警察已回答完了姑娘的问题,正转过身朝着对讲机说着什么。
高文再次意识到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他径直朝着那个姑娘走过去。后来他替自己辩解,由于情绪骤变“迫不得已”才去找盛珠的——转移注意力。当然,他只敢在心里这么辩解。
她正要下过街通道过马路。
“你是要去山花旅馆?”
“嗯,”姑娘转头打量高文的时候,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你刚才听到了?”
“山花旅馆在东直门,我知道那地方,跟我一道去吧!”
脸扭开,不看着姑娘,语气上却毋庸置疑。
“你也去那儿吗?”
“你大概是南方人吧?”
“我是说,你也去那儿吗?”
姑娘没有回答他的答非所问,而是重复着自己的问题,语气也不客气。高文似乎隐隐感到这姑娘有点儿特别。
“是的,顺路。”他说。
“太好了。”姑娘喜形于色。
“你叫什么名字?”高文的视线终于落在姑娘身上,应该说首先被她的眼睛吸引。她的眼睛不大,眸子漆黑深远,兴奋的时候依然散发一种冰冷的光。个儿很高,身材很诱人。头发的式样也不俗气,是大街上常见的那种短发。令他不能忍受的是姑娘的头发上、脸上和身上布满灰尘,太脏。这抵消了她晶亮漆黑的深眸对他引发的兴趣。燥热中的心烦意乱让一切变得草率仓促。高文甚至有些后悔了。
姑娘迟迟疑疑地说:
“我叫盛珠。大哥,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