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很喜欢沈落的这间办公室,空间并不很大,却有落地的窗。一个月前,如果站在办公室的窗口朝外面看下去,就会看到山东路两旁那些茂密的花树,而现在,花已凋落,枝叶依然青葱茂密,同样很美。
沈落请我坐下,再次给我冲了杯咖啡,过了一小会儿,才开口。他说:“拂朗,唐氏那天打来电话,有终止合作的打算。”
“不是有合同?”我这样问,立刻想到原委,还是有些震惊,压根想不到,他们会用这种不大方的手段来讨伐我,这样一个势单力薄的小女子。他们根本不需要如此。
“合同只是一年一签,他们可以在期满后终止,也可以毁约,无非是做一部分赔偿,他们赔得起。”沈落说,“生意场上,向来只有才大才能气粗。而我们这笔生意,对他们来说,小菜一碟,可有可无。当时,是唐先生看在你的面子上照顾我们。这些生意上的事,虽然唐先生也可以做得了主,但他现在,还没有正式继承唐氏。”
他看着我。
我并不笨,知道沈落话里有话,也知道,他话里的话,大致是怎样内容。
我端起杯子,喝一小口咖啡,“沈经理,他们应该有条件,可是,要我离开?”
沈落靠向椅背,双手抱头,迟迟没有回答是或不是。
但我知道,这定是唯一答案。
“没关系,沈经理,我可以离开,这是小事情,你知道的,找份工作对我并不难,何况公司还给了我所谓工作经验,我也是有业绩的,不是吗?”
我用调侃的口吻,并且说完后笑起来,因为我没有别的办法表现悲哀。
“拂朗,”沈落深深呼吸一次,直起身来,“这个世界,从来不是那么公平的。”
他用这样的话,认可我的猜疑。
是啊,这个世界不是那么公平的,其实他不用这样告诉我,一路踩着命运荆棘走过来的女子,又如何会不知道这个世界不公平——我五岁就没有了父亲,二十五岁又失去母亲。如果我一定想不通,一定要咬牙切齿跟上天要个公平,那么,也许我只有去跳海。
“我自己也很可恶。”沈落说,“我可以果断答应他们,骄傲一些,不用受他们要挟,但是我,竟然做不到。拂朗,或者不是世界,是我们这些唯利是图的人,对你不公。还打着为公司的旗号。”
“你对我很好。”我站起来。萍水相逢,他真的对我已经很好,虽然曾经之间有过所谓过节。但人和人之间,谁没有过节呢?
“或者,你再问问唐先生,我想这事他大概不知。只是负责航线的一个小部门主管打来电话。”沈落在我身后说,“我看得出来,唐先生,他是真的在意你。”
我回过头,微笑,是的,唐卡在意我,为此,我不介意失去一份工作。我拥有的足够弥补这份工作的缺失,何况,工作可以再找,但爱人,从来可遇不可求。
所以我说:“不,不用。也请你不要对他说,至少,暂时不要对他说。等以后他知道了,我来解释,我不想,他为我和自己的双亲发生龌龊。”
我是真的不想唐卡为难,不想唐卡知道,他的父母,会用这样不磊落的手段刁难我——当然是他的父母,而不只是他的母亲,那晚,甚至,唐卡的父亲根本不屑见我。他的态度更清楚,他不给我晋见的资格。
“拂朗,”沈落还是有话同我说,“唐先生选中你,是因为,他知道你是难能可贵的。”
我笑,表示我认可他的话。
他说:“我可以推荐你去我朋友的公司,规模小一些,但待遇还不错,也是做出口,你不用从头开始。”
我谢过他,但是我拒绝了他的好意。一份工作如果附加了人情,双方都会为难,我若做不好,对方不好辞我,我若做得好,别人会说是有关系的缘故,左右都不是。何况,我始终觉得找份工作不是很难,我并不挑剔。我说,我收拾一下东西,下周,就不再过来了。
沈落更是有歉意,口气都急切起来,“拂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