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这么一说,冯·施耐德恍然想起自己在摔倒前的一瞬间听到了有人叫喊的声音,原来是她!
“好了,药也吃完了,你就在这儿安心地躺着吧,我还要出去一趟。”说完,伊丽莎白拎了一个篾草编织的小篮子,在脖子上围了一条藕荷色的羊毛围巾,向门外走去。太阳从她推开的大门中照射进来,伊丽莎白那苗条的背影罩上了一道圣洁的光华,在冯·施耐德看起来,她就像是圣女贞德。外面的大雪停了,雪过天晴,一道彩虹现于天边。
等伊丽莎白推门走后,冯·施耐德开始环顾四周,只见这所全是用原木搭盖成的大房子,中间是壁炉,噼噼啪啪燃烧着旺火,将整间屋子烘烤得温暖如春。壁炉上的神龛中间,镶嵌着耶和华的神像,旁边稍低,还有一幅先知亚伯拉罕像,再下一层,并排排列着一些神像和圣像,叫不上名字,但是冯·施耐德却看出了全都是犹太人信奉的《旧约》里的上帝、先知或者神圣,于是,他便搞清楚了,自己身在一户犹太人的牧场,一个犹太人的家里。
傍晚时分,伊丽莎白沐浴着夕阳推开房门:“我回来了,你还好吗?”她满脸喜悦地与冯·施耐德打着招呼,不等冯·施耐德回答,她就已经擎着篾草篮子迅速走到他的床前,“看,快看,我给你带回来了什么?”她将篮子倾斜着放至床头边上,冯·施耐德看到里面装着几株他叫不上名字的小花。那花,不算艳丽,几片雪白的花瓣,围绕着淡紫色的点点花蕊,略显特别的只是花瓣上都长满了细细的绒毛,为薄薄的花朵增添了几分厚度与坚强。
“雪绒花!我到山上采的,奥地利和瑞士的国花。” 她看出了冯·施耐德的疑惑,“这种花不像别的花,只在春天或者秋季才盛开,它开在冬天近两千米的高山雪线上。”她见冯·施耐德仍然诧异,便又对他说,“是花,当然好看。但是,我去采它们,并不是为你看的,这种花,可以清热凉血,对恢复你的跌打损伤、消除皮肤肌肉肿胀淤血很有好处。”接着,她又喊道,“爸妈,是不是雪绒花越在高处的越好?”
“当然,这种花,如果拿人的性格打比方,越在高处生长,性格越坚强,用来当药,也是越高的效果越好。”伊丽莎白的父亲回答道。
“我是爬到4000米的悬崖边上才采到它们的,比你去的滑雪场高多了。来,我现在就把它们捣碎了,敷到你的伤处。”
伊丽莎白与父母一起动手,在厨房里将雪绒花洗净,捣碎,然后回到冯·施耐德的身边,为他腿上跌伤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敷上。她知道冯·施耐德的上身还有几处擦伤红肿,刚一撩开他的上衣,却脸红了:“爸妈,你们来帮帮忙。”说着,将已经捣成碎末的雪绒花交给了父母。
冯·施耐德身体素质很好,再说并没有伤到筋骨,不过几天的工夫,就能下地了。虽然腿还有点瘸,但已不用整日躺在床上了。天气好的时候,他下地跟着伊丽莎白出门,来到门前的草场上,看伊丽莎白一家人在自家的牧场上喂养大群的牛羊。白雪皑皑的远山,黑黢黢的维也纳森林,牧场上大群的牛羊,辛勤劳作的伊丽莎白一家人,在冯·施耐德眼里,组成了田园牧歌般的风景。偶尔有其他路过的牧民进来讨碗水喝,与伊丽莎白的父母聊聊天,谈谈《旧约》上的故事,其乐融融,仿佛城市里面发生的“城头变换大王旗”的变故对他们的生活没有任何影响。冯·施耐德的伤好得很快,在他看来,伊丽莎白上山采的雪绒花功不可没。他有心问起了一位暂时到此歇脚的青年牧民,那牧民笑着告诉他:这种花在阿尔卑斯山脉中生长在海拔1700米以上的地方,由于它只生长在非常少有的岩石地表上,因而极为稀少。由于高海拔气候和生长环境的限制,顽强的雪绒花选择了在岩石的小洞、缝隙中生存。奥地利人都说,雪绒花顽强而且独立,她们不惧怕恶劣条件和孤独。攀登阿尔卑斯山的时候,在海拔4000多米的地方,仍然可以看到绽放的雪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