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城舟曲(2)

武警、解放军、消防,年轻的士兵们手拿着铁锨、铁镐奋战在泥的波涛中,绿色、橘红色和迷彩的服装,在平均宽度只有300多米的现场汇成人的海洋。他们的脸上和身上都布满灰尘,仿佛出土的兵马俑。白天的奋战后,夜晚因为条件所限,不得不在帐篷以及学校、政府办公楼等建筑的地板上休息。有限的休息时间和高强度的劳动,让他们的脸上带着极度疲惫的神情。

救援者的旁边是得以逃脱的生还者和得知消息返回家乡寻找亲人的人们,三三两两结伴坐在废墟旁的土堆上,带着麻木的悲伤,指引着救援者挖掘曾经的家园,寻找被埋在下面的亲人。有的人可以待上一整天,不吃不喝,不说话,也不管周围被掩埋的尸体开始腐烂发出的难闻气味。

还有农民自发组成的遗体处理小组,手拿烈性白酒,一旦救援人员挖出遗体,就将白酒喷在尸体上消毒,然后用白布缠绕,抬到统一的处置点,等待集中处理。这让现场弥漫一股奇怪的味道,很像一个酒酣人呕吐的气味,夹杂着臭味和酒精味。

泥石流与地震不同,地震让人在现场就感受到惨烈的气息,一处处废墟触目惊心。而泥石流,表面看不到太多的惨况,但所到之处一切都被夷为平地,泥水包裹,生命空间无限挤压,被困者获救的希望比地震更为渺茫。

我们与武警救灾部队一起住在舟曲二中的灾民救助点。部队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帐篷,里面支了三张行军折叠床,没有被子。我来的时候拿了一个毛线的大围巾,晚上搭着睡,也不冷。平时吃饭,旁边的医疗队会分我们一碗粥、一碗饭,或是到舟曲县政府顶楼的记者区吃方便面。

这是跟灾民抢物资,可是没办法,我们只有三个人。南方报系的团队有几十位记者,他们租用了越野车,后备箱拉了整整一车厢的物资。央视团队住在舟曲当时唯一的宾馆内,吃饭由救援部队特别保障。

某天中午,当我们路过县政府楼前的一个救援部队帐篷时,从半拉开的帘子看到帐篷里桌子上堆放的杯盘碗盏,那是央视和其他主流媒体刚结束的午餐,看上去挺丰盛,还剩了不少。救援部队战士看见我们热情地招呼:“要不你们也进来吃一点?”我伸头看了看杯盘狼藉的桌子,摇了摇头。这时肚子不争气地响了,旁边的赵玮说:“算了,凑合吃点吧。”赵玮一米八几的大个子,200多斤,吃了好多天方便面。我看看赵玮还有周庆元,别说他们,我的肚子也没有油水了。

“豁出去了。”我们三个走进帐篷。桌子旁有一个大桶,里面还有些面条,我们从旁边拿起方便碗筷捞起剩下的一点面条,解决了这餐午饭。

第二天我正在采访,电话响了,是和我们对接的甘肃武警部队负责宣传的张乐华主任。没顾上接,我继续做新闻,过了一个小时电话又打来了,接起,张主任着急地说,你们快些来找我,我给你们留了三盒鸡腿饭,再不来就没了。

那天我们很晚才结束拍摄回到帐篷,很遗憾,鸡腿饭没有吃上。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