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你最大的敌人不是别人,是你自己。你必须战胜自己。”我对自己说,想起最喜欢的一部电影,中文名叫《她比烟花寂寞》,讲的是大提琴家杰奎琳的故事。她是一个音乐神童,却为自己的天分所苦,终生在音乐和俗世的生活中挣扎,但为音乐而生、为音乐而死是她的命运,这注定她要像在天空绽放的烟花一样孤寂。片尾,杰奎琳与童年的自己在海边相逢。她告诉童年的自己:“Just want to tell you, everything is going to be alright。”生命的最后,她终于领会要安然接受命运的安排,她与自己讲和。
我喜欢这句台词,喜欢它其中表达出的顺其自然的意味。
刚做记者那一两年,我时常犯错。面对镜头,我经常无法自如地讲述,习惯性的空白常常侵袭我的大脑,打我个措手不及。而言辞的贫乏也是困扰的问题,我常常不知道需要说什么。或是因为新闻时长过长被香港编辑弃用;或是没有准确使用嘉宾最为重要的采访同期声;或者漏掉了记者会上最为重要的信息;或者把嘉宾的头衔写错,我曾经犯过的最大的错误是因口误把一位国家领导人的职务念错,最后写了检查。
我对自己说:“Everything is going to be alright。”这句话就像一句咒语,我默念着它,似乎获得了力量。
我咬着牙,去迎接挑战,准备克服挡在面前的和即将出现的困难,编辑速度、现场连线、语言障碍、突发事件,那些原本看起来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最后竟然都获得完满的结果。每当结束这些紧迫的任务,我打开电脑,看到新闻档位播出着自己制作的节目,一种无与伦比的欣慰总会让我慨叹,原来人的身上竟有着如此的潜力。
有时候,我觉得那些扑面而来的困难就像武侠小说中的高人,我需要做的就是接招,然后等待脱胎换骨。
但这种过程中并不是一直坚定,我也曾经感到过迷茫。
某一天,我在办公室加班。已是晚上10点了,办公室没有一个人,周围静悄悄的。我看着编辑机的屏幕,突然感到一种深深的绝望。
《社会能见度》的刘铮曾经看见我在办公室像陀螺一样的样子,他同情地说:“如果说工作像一座山,那我们翻过一座山就到了,可你们,翻过一座还有一座,前面是无穷无尽的山。”
这比喻太贴切了。
新闻的新在于它是不断发生的,今天之后还有明天,无止境的日子伴随着无止境的新闻。
我那时已经近30岁了,工作就要满三年,入门的问题已经解决,但仍时常陷入对新闻点的捕捉和如何令新闻更有深度的迷惑中。此外,终日忙碌的生活令我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我不知道做这份工作的意义所在。
我在心里说,如果满了三年仍然如此,就放弃吧。
最迷茫的时候,我跟父母谈,跟朋友谈,朋友建议我去看书,从书中寻找答案。我找来各种类型的书读,社科类居多,最后迷上了历史。
我不再提起放弃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