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今晚的讨论被离别的气氛笼罩了。
“你走之后,不知道我们还怎么讨论。”裴新利感伤地说。
他的感叹引起了赵永坚的共鸣:“是啊,你一走,我们也失去了提高的可能。”
“别放弃希望,你们的知识总会有用的。”方以民说。
“能给我看看那本书吗?你父亲写的书。如果现在不给我看,以后就再没有机会了。”裴新利提议道。
方以民的父亲曾经思考过中国现在的问题,并把他的想法写成了草稿。草稿一共两份,一份自己留着,另一份交给了儿子。他希望有一天,这份草稿能够重见天日。方以民小心翼翼地保存着父亲的草稿,他的两位朋友都没有看到过原稿。
然而今天,方以民答应了裴新利的请求。他把门关上,在赵永坚的帮助下移开了自己的柜子。柜子下的土质地面上嵌着一块砖,把砖搬开,露出了一个塑料袋,打开塑料袋,他拿出了一叠草稿。草稿的标题是《中国经济目前如何转型》。
接下来的一个半小时,他给裴新利详细地讲述了当前打破纯粹的公有制的必要性。
裴新利认真地听着,如同在听一个传教士布道。这些东西他以前都听方以民讲过,但这是第一次把内在的逻辑彻底贯穿起来。
讲毕,方以民嘱咐两人要对所有的人保密:“这份手稿如果让别人知道了,会带来麻烦。”
“为什么?”
“因为它从经济角度否定了‘文化大革命’,还说很多现存的东西都不应该存在,比如这个农场。如果魏书记知道有一份彻底否定他价值的手稿,你说会怎么样?”
离开前,裴新利突然问方以民:“你走后,沈倩怎么办?”
“我不会丢下她,会有办法的。”方以民回答。
裴新利离开后,没有回自己的宿舍,而是偷偷出了大院。在大院外,有几栋年代久远的小房子。农场还没有建立起来的时候,这里是一个小村庄,这些小房子就是村庄的一部分。
有一栋房子显得非常特别。其他房子都挨在一起,只有这一家距离别家有几十米远,显得孤零零的,也显得更加矮小。住在这栋房子里的是一对母女,她们是从外地搬过来的。
裴新利来到了房子北面的墙根下,轻轻地敲窗,三下长,三下短。他敲了两遍就停止了,仿佛害怕吵醒太多的人。
过了一会儿,窗户打开了。借着月光,一个姑娘探出了头。姑娘从窗户里跳了出来,裴新利用胳膊接住她,轻轻地把她放到地上。
他们紧紧地抱着。
松开后,裴新利拉着姑娘向几百米外走去,那儿还有一栋无人居住的房子,屋顶已经坍塌。天气很冷,姑娘打着哆嗦。
“你没有说今天要来。”姑娘说。
“我忍不住了,我想你,我每时每刻都想着你。”
姑娘笑了,声音清脆。借着月光,可以看出姑娘的个头很高,很瘦。他们走到了那栋屋顶坍塌的房子,里面堆着几张破草席。裴新利和姑娘一起坐在草席上。
“说你喜欢我。”姑娘说。
“我喜欢你。”
“你会和我结婚。”
“我会和你结婚。”
“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