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神秘的箱子(5)

“没关系,”她终于说,“既然不是全部内容,而是有所取舍,就可以将它视为一部作品。取舍本身就是创造。如果真是一部出色的作品,每个读者既是读别人,也是读自己,所以就不存在什么隐私了;至于上面有我杜芸秋的名字,那只不过是个符号,换成张芸秋、李芸秋,也是一样的。”

我很高兴她能这样理解。

“还有别人的呢?比如李教授、安志薇、你父母……”

“这样吧,麻烦你给我开个名单,我去做他们或他们后人的工作。三天后我没回你,就证明都同意了。本来没这个必要,他不在了,但他活过,他活着的时候有权对人和事发表看法,是对是错,而今还活着的人,可以继续辩论的。嚯,辩论这个词用得不妥,生者跟死者辩论,失败的永远是生者。这不公平。说申辩更恰当。活着的人可以申辩,即便死者说错了,也还有纠正的广阔天地。不过依你的,我还是给他们打声招呼吧。”

这时候是下午4点过,我感觉有些累——你跟一个脸像被大风吹过、且只露出一只眼睛看世界的女人说上两天半话,你试试看累不累!——就不想在重庆逗留,想马上回去了。

文博忙于接待几个台湾来的投资家,带着他们去歌乐山以北的郊外(城市正飞速扩张,很快就不是郊外了),考察一个青砖绿瓦的地主庄园,看是否有改造成高级会所的价值和可能。我给他打过电话,就去了火车站。但文博派他手下去火车站把我拦下了,说这次太怠慢我,他一定要陪我吃顿饭。

饭桌上并没有那几个投资家,看来谈判并不顺当。文博暗淡的眼神也证明了这一点。但作为领导,他知道无论多么沮丧,都应该在人前及时为眼神充电,于是他的眼睛又亮起来了,兴致勃勃地问我:“聊得咋样?”我说很好。他说我让司机接我表姐去了,很快就到,吃饭的时候,你们再聊一会儿。

我顺便细声问了一句:“你表姐没再成家?”

“没有。”文博说,“我们也劝她再找个人,她总是摇头,她现在如果不拿画笔,便心若止水……”

正说着,司机进来了,说“秋阿姨”在画画,不来吃饭了,但她拿了个盘,让司机转给我,说盘里有段录音,是黄晓洋去世的次日,某家报社采访他最好的朋友时录的,接受采访的当天夜里,朋友反悔,没同意将自己的谈话发表,还去报社复制了谈话录音,交给了杜芸秋。可能有澄清的意思吧:尽管不同意发表,但我也并没说什么出格的话。杜芸秋让司机转告我,如果我用得着,随便用。

回家后,我拟了个详尽的名单,发到了杜芸秋的电子信箱里。

然后又等了三天,未收到杜芸秋的回话,我便放心地坐下来,开始工作。

在整理和输入电脑的过程中,遇到了两次意外,这是我没有想到的。

我更没想到的是,这两次意外不仅没影响这部书,还构成了它必不可少而且意味深长的补充。

文中注释,为整理者所加;某些字体的变化,也是整理者为醒目起见所作的调整。

——好了,现在就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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