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节的深度(1)

在此,当我论述杨飞云绘画艺术的真实性时,我觉得一个问题对于他来说非常重要,那就是细节和特征的深度。我认为杨飞云在处理画与真的关系问题上最有特色的地方,并不是前述的那些大问题,这些问题实际上对于古典主义的画家们来说,或许根本就不成其为问题,因为他们的创作方式与现实主义和现代主义大不相同,古典主义的绘画方式决定了他们在艺术与真实的问题上毫无疑义地有着自己有关真实的理解。但每一个古典主义的画家毕竟是不同的,他们的不同主要在什么方面呢?在我看来,决定古典主义水平之高低的一个重要标准,就在于细节或特征的深度,关于这一点丹纳在他的《艺术哲学》中曾经专门论述过,他认为艺术创作的一个重要方面是“特征有益的程度”。他说人的精神在不同的人身上所表现的有益的特征是不同的,对于哲学家和学者来说,有益的特征是有正确的观察力、理解力和记忆力,对于政治家来说有益的特征是警觉和机智,而对于艺术家来说则需要另外一些能力,他写道:“在艺术家身上,有益的特征是微妙的感觉,敏锐的同情,能够使事物在内心自然而然的再现,对于事物的主要特征与周围的和谐能够有一触即发的和独特的领会。”

古典主义的一个重要的特征是在细节上表现的深度。艺术家由于所具有的能力是不一样的,因此他们的作品在局部和细节上对于真实特征的处理有着重大的不同,大师们在表现细节特征的真实程度方面显然具有着巨大的穿透力,像蒙娜丽莎谜一样的微笑,拉斐尔笔下人物的宁静,维米尔反复绘画的奶瓶,塞尚眼睛里的静物等,这些都是艺术史中最完美的特征性表达。我们看到,这些富有深度的有益性特征有些是人物的,有些是自然物的,但是它们作为艺术的画面皆能变成永恒的东西,也许就真实性来说,它们之间并没有高低之分,你不能说维米尔的奶瓶的有益特征就比蒙娜丽莎的微笑在程度上低,就艺术的层面上,它们在完满性上达到了同等的高度,这一点恰恰是古典主义的魅力。

杨飞云所追求的也正是这种画面特征的表现力,他在多年的创作中,一直在不懈地探究细节上的真实,他反复下的功夫,主要是在每个画面的有益特征上。他曾这样对我说道,他在创作中感到最困难的往往是一些细节上的处理,比如让模特摆怎样的一个姿势,这一点看上去看简单,实际上非常困难。因为模特作为一个画画的对象不是随便一站就可以了,那是日常的真实,让他费心的是怎么才能够感到模特的姿势是自然的,而且是恰到好处的,即所谓的到位,这一点用语言说不清楚,但每一个画家却能够本能地感到什么是到位与否,而这就需要让模特自然地把画家认为恰到好处的姿态表现出来。因此,他往往在这方面很费时间,有时候几天都找不出感觉出来,不过也有时候却是一下子在模特的一个很随意的姿态中就发现了他所需要的。例如,他画《蓦然》这幅作品,他的妻子在他面前配合着他的想法怎么摆弄也让他感到不对,以至于好多天无法进入创作状态,但有一天他与妻子在午后钣桌边的一次随意的交谈中,他突然发现妻子托依靠在倚子上的那种神态,实在是太美了,这正是他苦苦寻找不到的那种感觉,于是这幅作品就很快地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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