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国以后之“十里洋场” 1

那是1926年末到1927年年初,这对新婚中的夫妇来到了十里洋场——上海。这位诗人走入了生命中的最后几年,也是他人生中最为黑暗的几年。徐志摩并不喜欢上海,他内心还有一种期望,就是和他的女神——陆小曼去国外读书。欧洲一向是他的精神家园。可是,这个期望实现的可能性不大。一是他家当时受战争的影响,生意大不如以前,不可能拿出这么一大笔钱来供他们出国,而他自己又筹措不到足够的旅费,虽然老朋友恩厚之给他汇了二百五十英镑,但还是远远不够的;二是他的娇妻陆小曼身体一直不大好,而且生性懒散,不愿意长途旅行。所以,这点心思只能掐灭了。那么,只好暂时留在这了,但是这也并非什么好法子,因为首先在上海依靠什么度日就是个问题。

幸好,他接到了上海光华大学和大夏大学的聘书,算是暂时找到了着落,就这么将就在上海住下了。不过让他安慰的是,因为北伐战争的原因,北京学界的朋友也纷纷离开了那里,来到了上海避难。大家从北京来到上海,自然还是要有一番作为的。他们决定开办新月书店。新月书店办成之后,徐志摩就出版了诗集《翡冷翠的一夜》、散文集《巴黎的鳞爪》,第二年又出版了散文集《自剖》。可惜,由于鲁迅不喜欢新月社,出言讥讽,又加上新中国成立后由于政治的原因,对新月派及新月书店的评价都很低,所以“新月”一直处于反面的地位,现在是我们重新评价他们的时候了,就当时的情况而言,新月书店的出版成绩已经相当不错了。它出版了大量优秀的文学作品和百余种专著和翻译作品,不管在中国现代文学史还是中国出版史上都是值得一书的。新月书店的开办意味着新月社进入了他的后期,但也是最光彩夺目的时期。支撑这种光彩夺目只依靠一个书店还是远远不够的,他们还需要一个像《晨报副刊》那样时效性比较强的报刊来作为一个阵地。《新月》杂志就随之应运而生了。徐志摩在创刊时写道:“我们舍不得新月这个名字,因为它虽则不是一个怎样强有力的象征,但它那纤弱的一弯分明暗示着、怀抱着未来的圆满。” 

《新月》杂志的开办并不顺利,这个由新月社自己来办的杂志反而暴露了他们之间的矛盾。原来,对于办《新月》杂志,他们中间暗暗产生了两种思潮,一种以闻一多为代表,想把《新月》办成一个文艺杂志,用来讨论文学;而以胡适为代表的一些人想把它办成一个政治阵地,作为发表自己对政治看法的一个喉舌。意见不统一自然会产生矛盾。新月社里的人本来都是有自由主义倾向的人,且个个都是学富五车的大知识分子,谁也不服谁,他们渴望民主化,不要设立固定的社长和编辑,而是轮流坐庄。本来确认的社长是胡适,编辑是徐志摩。这种想法一提出来,自然是针对他俩的,徐志摩倒没有什么,表示从善如流,同意这个意见;但是胡适觉得心里不舒服,认为大家合得来就在一起共事,合不来干脆拉到,于是提出请辞,不做这个社长了,索性连新月书店的事务也不参与了。徐志摩收到请辞信后大吃一惊,但是一方面他把信藏了起来,以免激化矛盾;另一方面,他说服了胡适收回这个想法,把这件事压了下去。《新月》杂志办了下去,并且确实按照轮流坐庄担任主编的方法执行。这次小矛盾虽然导致了一些不愉快,但是并没有导致他们之间产生什么大的裂痕。新月社之间的矛盾和当时的左翼文学社团比起来,实在是要“和谐”很多,左翼中文人的掐架都有你死我活我的态势,而且一旦发生争执,必将老死不相往来。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议题,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差异,还要留待给后人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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