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昆仑之巅,吹黄钟之律(1)

王光祈《东西乐制之研究》一书的自序中写道:

希望中国将来产生一种可以代表“中华民族性”的国乐。而且这种国乐,是要建筑在吾国古代音乐与现今民间谣曲上面的。因为这两种东西,是我们“民族之声”。

吾将登昆仑之巅,吹黄钟之律,使中国人固有之音乐血液,重新沸腾,吾将使吾日夜梦想之“少年中国”,灿然涌现于吾人之前。因此之故,慨然有志于音乐之业,……

这也许就是王光祈少年时即发起组织少年中国学会,投身中国社会改造运动,而后半生将主要精力集中于音乐学研究的主要原因。他从事音乐学的研究,依然是为了实现创建少年中国学会时的初衷,即促使“少年中国”的出现。在音乐学上的努力和作为,依然是他倡导的少年中国运动的一部分。他的“少年中国”之梦始终深埋在心底,一生求索,孜孜不倦,不断变换思维,打开眼界,寻求出口。

到德国后,他先修政治经济学,但随着眼界的不断开阔,阅历的不断增加,自己对于中国忧患的深切思考,他发现政治经济学或许可以直接解决中国的衰敝问题,但从长远来看,寻求中国的真正富强,实现“少年中国”之梦,根本上还是要致力于文化的改造,只有文化思维上的真正强大,中国人的内心才可能真正强大,重拾民族自信心,中国方可真正强大,而音乐恰恰是文化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如孔子倡导“诗、书、礼、乐”,在他的哲学中,道德与音乐居于同等地位。音乐是一个民族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而中国的音乐由来已久并有着博大精深的灵魂。从黄帝时期传说的音乐家“伏羲”到孔子常常抚琴以慰,中国的音乐几乎贯穿了整个民族史,音乐能唤起民族共同的记忆与共鸣,唤起故土之情,民族自豪感与认同感,它用旋律表达了民族特有的沧桑、历史与文化。于是,他转向音乐学研究。他开始对中国古典音乐的研究,并结合现代民间谣曲的发掘,他希望在总结中国既有音乐文化的基础上,促进创造“引起民族自觉心”的“伟大国乐”。这种具有民族性的新音乐不但要能屹立于世界音乐之林,与西洋音乐形成一个对等形势,并使之“跻于国际乐界而无愧”。

翻开王光祈的生平著述目录,可以发现,除了20部有关中外关系史料、国防建设、德国社会经济状况,以及西洋艺术等译著外,还有17部音乐学著作。这一宏富的著述成果,源自他留德期间的勤奋刻苦。他因写作用功过度,曾不止一次晕倒在柏林图书馆中。有时头痛难忍,左手按住额头,右手奋笔疾书。他有那么多的心声要书写,他是那么爱自己的祖国,那么希望通过自己微薄的力量,为这个民族,为这个古老而现在正遭受灾难的民族多找些出口,多进行些思考。自己的内心在召唤他,命运在召唤他,民族在召唤他,国人在召唤他,历史在召唤他。即使是德国专家学者,也对他这样顽强的治学精神,表示敬重和感动。而最后英年早逝,客死他乡,也是因为积劳成疾,终至脑溢血而亡。这种刻苦钻研的精神,别说今天优越的物质条件下绝大部分学生早已难以企及,就是在当时中国风云激荡,呼唤国人救国于危难之际,留学海外的中国学子中也极为罕见。他是一个不断自律的人,又不断有自我危机感。他的危机感来自尽自己最大力量拯救国人、拯救民族的一种责任感,一种“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民族归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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