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情人·朋友(三)

“脚上拴着月下老人的红丝”

1932年7月,杨绛在清华借读大四年级第二学期卒业,领到东吴大学毕业文凭,得金钥匙奖。她发觉利用一个暑假补习功课,继而投考清华研究院的想法不现实,学期终了,就自行回苏州寻找“职业”了。杨绛在上海工部局华德路小学当上人称“金饭碗”的小学教师,方知“教小学是专门之学”,而自己是地道的外行。她就下工夫虚心向同事认真学习,又因体检打预防针后大发风疹,当时又病又忙。

虽在该校不过一个来月,几十年过去,杨绛竟能有板有眼唱得校歌:

啊,我的学校,教我们做人怎样做;

啊,我的学校,教我们做人这样做。

诚实节俭,做事勇敢;

清洁健康,生活快乐;

遵守纪律,和气且恭敬;

爱国爱人还需爱学问。

啊,我的学校,我时时刻刻都爱你。

啊,你的教训,我句句都记在心里。

杨绛到校后把图书室“值得一看”的书都读了。

钱锺书明确表示不赞成杨绛放弃投考清华,已经坠入爱河的他认为如当年报考,两人便可再同学一年。杨绛无暇申辩,就不理他。“他以为我从此不理他了,大伤心,做了许多伤心的诗。但是他不久来信,我们就讲和了。”

寒假,钱锺书特到苏州看杨绛。杨绛介绍他见了父亲。杨荫杭很赏识钱锺书。钱锺书初见杨荫杭也有些怕,后来的评价却是“望之俨然,接之也温”。他们在诗文上有同好,有许多共同语言,相互间常说些精致典雅的淘气话,相与笑乐。“盖诗之为物,本乎天性,发乎情之不容己。诗者,天趣也。”(胡适)难怪好诗的钱锺书能得未来岳父的激赏。

第二年,有语言天赋的杨绛在钱锺书高妙的指导下,补习外文系功课。钱锺书来信说,此届研究生考试,需考三门外语。杨绛自习法语已多年,得此消息,忙又自习德语。三个月后,居然勉强能读《茵梦湖》。1933年暑假,杨绛参加清华研究院考试,顺利考上了清华大学研究院外国语文研究所。

母亲常取笑说:“阿季脚上拴着月下老人的红丝呢,所以心心念念只想考清华。”

将钱锺书“托付”给她

钱锺书清华毕业后回无锡老家度假,还没将自己与杨绛的恋爱告诉父亲钱基博。一天邮差送信来,钱基博首先看到信封上的“钱锺书收”字体娟秀,一瞧便知是女孩子写来的。老人擅自拆开信读,越看越中意:“现在吾两人快活无用,须两家父母兄弟皆大欢喜,吾两人之快乐乃彻始彻终不受障碍。”杨绛信中所言明情达理。在两人的爱情内涵最充盈的时候,他们能自律、自持,能体贴父母长辈;他们的交往不只靠心灵感应,还真诚地面对世界及个体生存其中的世事关系。钱基博读罢“得意非凡”,大为赞赏:“此诚聪明人语!”就越俎代庖给杨绛回了信,郑重其事地将钱锺书“托付”给她。

1933年秋,杨绛与钱锺书订婚。尽管两人是自由恋爱,还得返回去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过场”。钱基博带钱锺书见杨绛的父母,正式提亲,然后请出男女两家都熟识的亲友做媒人。双方父母循照旧礼,为两人订婚。当时杨荫杭生病,诸事从简,钱杨两家在苏州一饭馆内摆酒宴请双方族人及至亲好友,男女分席。

在燕京大学供职的钱穆也参加了他们的订婚礼。钱穆先生不日将北上,杨绛也马上要开学。散席后钱基博把杨绛介绍给“宾四先生”,约定同车北上,请他一路照顾。精干而独立的杨绛就与“宾四先生”同行赴京。

钱穆见她行李简单,对只有二十二岁的杨绛脱口而评:“我看你是个有决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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