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哥把最后一个欢喜坨放进嘴里,一边咬着:看来,大学的政治是个空头鸡巴。半文嘿嘿地笑:我还没说完呢,你知道江城人民的气是什么,理是什么,情是什么,面子是什么吗?江城人的气是狗毛,得顺毛摸。理不是公理,是自己的理,别(读第四声)不得,得先顺着再牵引。情是女人情,在乎情好动情,给他一分情还你两分情。面子是要当大城市人,是我是你师傅,是老子比你能耐,是咱们比你们乡巴佬文明得多,如果你给他面子他一定给你里子!停了停,笑问:这个理论可以指导实践了吧?顺哥不服,说:杀猪杀屁眼,各有各的杀法。就让半文待着不动,起身往旁边的杂货店去。一会儿转来,手里拿了四包红双喜香烟,分给半文两包,交代说:这是高级烟,带过滤嘴的,区级以上干部才抽得起,今天你陪我去谈事,一包烟打开零散地敬,如果遇到有眉目的就整包丢过去。
走着,顺哥还在回味江城人的水性品格,问半文:你说,要是我把江城人弄顺了,男的会不会把裤子脱了给我穿?女的会不会把衣服脱了给我看?半文说:又来了,这种话就是乡巴佬不文明的东西。顺哥笑:城里人怎么文明?半文说:城里用回馈或回报的说法。顺哥仍笑:实质一样。半文说懒得跟你扯。进了江正街,街面的店铺都开了门,两人沿街往前走。顺哥说,这样走没用的,我都薅过几遍了。突然,半文抬手向街对面指,说:那不是有一个歇着的门面?顺哥掉头去看,是一扇三尺宽的旧木门,关着,门前堆了半人高的铝锅,左右两边的店铺都是卖铝制品的。就笑道:早问过了,左边的老板是个母夜叉,右边的额上有块疤,都说这门面冇得人管。半文让顺哥等着,就过街去问,转来,顺哥说我没说错吧,半文说错了,有人管,但不租。顺哥不信,半文说我是以学生调查市场名义问的,人家愿意跟我讲实话,你去,别人担心这门面租出后自己的铝锅少了地方摆放。顺哥就骂狗日的码头文化,因问:门面的户主为啥不出租?半文说:户主是一名干部,不想沾染小商小贩。顺哥不由苦笑:城里人也怕资本主义?半文说:思想还不解放呗。顺哥便愤詈:操,等他的思想解放,老子的裤裆里都长虱子了!
又走,过了蔡家巷口子,是一家皮鞋店。店门口,一个胖汉将一个满满的布袋甩上肩,扭头跟一个叼烟的瘦猴唠叨。瘦猴打着江城腔,说晓得晓得,按时来拿货就是了,便坐到马扎上去吐烟圈。顺哥上前招呼:老板好,皮鞋零卖吗?猴子斜来一眼,吐了烟圈,丢一句:自己挑。顺哥朝半文使眼色,让他进店。到了货架前,顺哥装模作样地看,半文拿手指戳顺哥,顺哥不理,大声自语:嗯,这家店的鞋不错,做工好,款样新。一面取下一双咖啡色人造革仿真皮鞋,递给半文,说试试看。半文接了皮鞋去穿。顺哥就晃到猴子那边,撕开红双喜烟盒,弹出参差的过滤嘴,奉上,说老板抽烟。猴子见是过滤嘴的,搛出一支,一面起身应酬:听口音,你们是汉江县的。顺哥连连点头,称赞老板真行,却说:不过,我这个弟弟现在是H大学的学生,也算混成了半个江城人。猴子点着烟,淡然一笑,说不要这么讲,哪里人都一样的,又“真行”地指出:你这个弟弟是老表吧?顺哥就笑,说不是老表,是妹婿呢。那边试鞋的半文听说自己是妹婿,连忙看过来,正要纠正,被顺哥的目光逼退,改口说:老板,我哥也不错的,跟你算半个同行,在家乡开了一间服装厂呢。猴子就有些惊异,问顺哥怎么不来江正街摆个门店,半文准备抢话,顺哥催他快些试鞋,谦虚地笑道:也想过,但江正街没有朋友帮忙,看以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