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泰夫妇的牧场 2

开始我还对王义国、周振昊和陆泰,这些半路偶遇的陌生人,存着戒备心。现在,我觉得心里热乎乎的,自从来到欧洲执行任务,当地华侨和留学生给予我无数帮助。我和他们在一起,觉得分外亲切,像闻到了故乡泥土芳香似的舒坦。

清晨时分,陆泰的牧场烟雾迷茫,无垠的土地上一片沉寂,我们开始跟着陆泰夫妇学着干活。

牛棚很敞亮,母牛和公牛各列成两行,尾巴对着侧墙,头伸在牛棚中央。牛和墙壁之间,有一条相当宽的过道,要把牛牵进牵出,就走这条过道。牛栏前面放着一排草料架,饲料就落到上面,既省事又节约。中央的过道上铺着石子,打扫得很干净,空气流通,清爽非凡。

钱翠芝说:“到了冬天,我们晚上就在这儿过夜,必要的话,陆泰会生火。我们和牛们都暖暖和和的。它们都很听话,就像孩子一样。”

“你们无法想象这些家伙有多守秩序。它们进棚的时候,每头牛都依次而行,绝不争先恐后。你们会喜欢它们的。”陆泰说。

说着,钱翠芝拎着木桶,走到奶牛身旁,一个个地叫唤它们的名字。很快,牛奶就像落雨似的溅进木桶里,冒着热气。牛栏里的小牛犊好奇地盯着我们,又转头看了看钱翠芝,它们仿佛很激动,颤巍巍地注视着这项简单而庄严的工作。

跟着,陆泰把干酪充分发酵,放在火上烘烤,钱翠芝再把它们揉成梨形的圆块。钱翠芝做这项工作时,动作显得很优美。她把袖子一直卷到臂肘,头巾的双角扎了起来,这样,她那两只珊瑚耳坠就露出来了。她在燃烧的炉火前弯着身子,灵巧地搅动着铜锅里的奶酪。当一块奶酪完全搅成一块有弹性的黄面团时,她就把奶酪取出来,放到一个汤盆里,用手把它弄得光溜溜的,揉成一个圆形,扔到凉水里浸泡。接着,她又开始做另一块干酪。

我们都用惊讶的目光注视着这一切,这是大家第一次看到奶酪是如何制作成的。

按照分工,我跟着钱翠芝学挤牛奶和照顾牛犊,周振昊和李志民帮着陆泰,给奶牛喂料以及清洁牛舍。王义国跟着陆泰将挤好的牛奶开车送到镇上去。为了安全起见,又因为身体康复没有多久,我们安排袁文道帮厨送饭和刷洗菜盘。很快,袁文道同两头牧羊犬成了朋友,但是他人依旧处于深刻的内疚和自责之中。

他又一次回到过去的世界。他头发蓬乱,衣服皱巴巴的,常常一个人躲在屋子的角落里,舔舐自己内心的伤痕。真的,他是那样的可怜,就像我第一次见到他那样,周围的一切对他都是那么陌生,除了那两头牧羊犬。在寂静的深夜里,大片的灰云下显出寒冷阴郁的夜光。袁文道形单影只地坐在屋前,瑟缩地弯着腰,两眼紧盯着远方。再没有什么东西能比这种灰色、寒冷,甚至比严寒还阴冷的深夜更加凄凉和令人压抑的了。也没有比孤独地坐在木屋前的这个男子,更加悲哀和苦恼的画面了。

为了让袁文道从“罪人阴影”走出来,我和李志民想尽了办法,有些甚至很荒唐。李志民说,既然袁文道的伤感很大部分源于妻子的逝去,或许给他找个女人就能弥补伤口。他带着袁文道来到镇上的酒馆。

这家酒馆不大,四四方方的,地上铺着木板,一个橡木吧台、几张桌子和十几个高背长椅,满屋子缭绕着烟雾,混杂着香烟、廉价香水、各种各样的酒香和简易厕所发出的恶臭等一股说不出的气味。充满了烟味。

那里有几个妓女——有的同男人坐在一起,有的独自坐在那里。我们没进去多久,我就注意到一个女人老是瞟着我们。当她的眼睛同袁文道的目光相遇以后,她向他做了个笑脸。袁文道根本没注意她,只默默地喝酒。没过一会儿,这个女人来到我们座位前,有礼貌地请我们给她买一点什么喝的。她坐下来,李志民和她闲聊起来,但她的目标显然是袁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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