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些小酒馆里,人们在演奏,在跳舞。从那儿传来手风琴和小提琴的乐声以及雄壮有力的跳奥贝列克舞的呼喊声。不过,这种声音很快又被一些人在广场中心的一家肉店门前争夺火腿而吵嘴所干扰,很快就被淹没了。这几个人扭打在一起,大声咒骂着,他们身子左右摇晃,学着拳手的动作,攻击对方,最后都滚到了街边的烂泥里,像一个大球似的滚来滚去,浑身上下都是泥水,嘴由于愤怒撅了起来,眼里露出了白翳。
我拎着行李刚走到街口,就被几个秘密警察和党卫队士兵拦住了,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你……你……干……什么……”我轻声问道。
一个秘密警察笑着说:“先生,前面有游行队伍过来,街道被封锁了,请您等一下。”
就这样,我带着一个“天使”,同几个“恶魔”站在一起。
不一会儿,街头广播里传出一个男人疯狂的尖叫声:“我们今天所拥有的文化艺术、科学技术成果,几乎都是雅利安人创造的,他们是人类的普罗米修斯。从远古时候开始,他们发光的头额,便萌发出天才的精神。与雅利安人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犹太人,如果这个世界上只有犹太人会过着原始的生活……”
这近乎变态的嚎叫,给整个市区带来了严冬的寒冷,把各种颜色都掩盖下来,把充满生机活力的市区,变成藏污纳垢的地狱。它如同魔王的咒语一样,包住了所有人和物体,使这些人变成麻木呆滞的机器。它就像一个巨大的旋涡,在市区上空旋转,将善良的灵魂吞进地狱的深渊。它仿佛条条恶狗,引导着发疯的人们,搜寻无辜的平民。它犹如洪水,淹没了大街小巷,将文明吞并,带来的是野蛮和癫狂,最后准备跨越国境,向整个地球泛滥。
听见希特勒近乎癫狂的叫喊,整个街区沸腾了,所有的德国人都停住脚步,伸出手臂行纳粹举手礼,口中喊着那句魔咒。这时,一群穿着德意志传统服装的人,高举纳粹旗帜,由远至近地走了过来。
这片土地饱受古典音乐的浸润滋养,散发着古典哲学的理性光芒。这里曾经是第二次工业革命的发祥地,以现代大学和科技发明闻名于世。可如今,一个疯癫的恶魔正统治着这片土地,玷污文明,杀戮无辜,欺骗百姓,麻木有时比瘟疫还可怕。我对这些被一个疯子欺骗的人深表同情。至于那个在广播里叫嚣的小胡子疯子,我不禁想起在外交部和德国顾问团里听见的关于他的各种传闻:
他个子不高,体格很不匀称,上身相对显得太长,那两条腿却很短。
他讲话时总是滔滔不绝,唾液就像瀑布一样倾泻到周围人头上,同时还伴随着拳头敲打桌子,把手剧烈地一挥,弄得纸张四处乱飞。有人传说,他在这种情况下能够用牙嚼碎地毯和窗幔,就像一只地下道的老鼠。
他喜欢口授决议。他用断断续续的、带点嘶哑的声音进行口授,眼睛盯着天花板,好像眼前看见的不是速记员,而是整个人类——千千万万的人,他们都在恭顺地、战战兢兢地留神听取他的每一句话。
他对华格纳的歌剧几乎怀着病态的爱好。他没有结过婚,人们认为,妇女并不在他的生活中起任何作用,他的整个生活都是献给争取德国人统治全世界的斗争的。不过,现在有个女人的名字总是和他的名字连在一起,他很回避这些,因为领袖的全部时间是献给人民的……
他让人们相信,自己是上帝派来拯救德国的神人,是德国的将来和未来。
所有人甚至最亲近的朋友,都不敢叫他的名字,而是尊称其为“我的元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