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浦兄,大多数同志还是在坚持抗战嘛,不必悲观失望。”我用官腔打着哈哈。
“老弟啊,想着一些事,我就生气!”吴南浦改用德语说。“上次我到下面检查高射炮的维修,当地驻军的一个团长对我说,他有防空的好计谋。我问,是什么?他说,我们应该到外国买电网,在空中布满电网,日本人的飞机来了,一触便亡。我又问,电网如何在半空中挂得起来呢?他又说,用无线电啊。听了这话,我真是哭笑不得。”
我忍不住大笑起来:“这些人真是愚昧啊!”
“打仗打的是经济实力,我们只依靠拉壮丁到军队充数,如何能赢得这场战争?最重要的是有精良的武器装备、正确的战略指挥、良好的军事训练、充足的后勤保障,这才能赢得战争的胜利。要是袁文道能及时回国的话,该多好。虽说不能扭转战局,至少也能帮助我们维修枪械,改装武器甚至生产出优于敌人的作战武器。”
从吴南浦忧郁的眼神里,我看到了中国军人对胜利的渴望,为了赢得胜利,他们可以奉献自己的一切乃至生命。吴南浦最后那句话道出了袁文道的重要性,他的确是一个富有传奇色彩的兵器专家,一个对中国抗战获得胜利有较大帮助的人。但,这一切和我现在的工作有什么关系?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翻译罢了,要算上有关系,顶多我同袁文道一样,都到德国留过学。
约莫十五分钟后,紧急警报重新响起,郭恒又大声说:“敌机二十架,在磁器口附近投弹,现开始向东北方向飞去。第三批和第四批敌机,已经过了万县。”
我发现“我军高射炮正在还击”这句话在报告中已经被抹掉了。
钱家源喝了一大口白兰地,示意罗琦继续讲下去。
罗琦用方巾擦拭了额头的虚汗,弹掉袖子上的烟灰。我注意到,他的手指上戴着一枚钻石戒指,上面的金刚钻闪闪发光。“由于袁文道执意归国,德国人便将他软禁在鲁尔工业区一个叫奥伯的小镇里,那儿濒临莱茵河,靠近法国。”罗琦说。
钱家源说:“仲泰,现在知道了我找你的原因吧,我们要你前往德国,以外交官的身份把袁文道带回国。”
我惊讶得把刚要出口的“啊”字都哽在喉咙里没说出,隔了几秒钟,我才问:“主任,为什么要找我?”
“仲泰,你出身武术世家,身手不凡,具有一手好枪法。听人说,你曾和中央军校的国术教官较量,两三下就把对方打倒在地。再者,你精通多国语言,到德国留过学,又在德国顾问团当过翻译。你熟悉那里的地理人文,和德国人好打交道。若是正常渠道不行,在必要的时候,你可以采取非常手段,无论如何都要把‘袁瞎子’抢回来。这也是上峰的意思。到时候,彭四维会派人配合你的行动,但切记不能引起中德两国的外交纠纷,切记!”
罗琦仰面望着洞顶上的电灯,漫不经心地说:“主任说得是啊,那些德国官员可不好惹,平日打交道个个桀骜不驯,真要出了事儿,还不成了吃人肉的恶魔。”
很明显,罗琦的话不但拍钱家源的马屁,同时也提醒我,不能引起外交纠纷,否则他们这些外交官也会受到株连,跟着受罪。
“四维,介绍下你们在德国的同志。”钱家源对彭四维说。
彭四维跷着“二郎腿”,得意洋洋地说:“我们在德国设有一个工作站,负责人名叫赵元吉,他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特工。赵元吉在德国科隆华人聚居区开了一家洗衣店,手下有十几个精兵强将,都是出色的特工,营救袁文道对他们来说小菜一碟。”
“来!……”钱家源刚要举杯,我们再次听到郭恒的声音:“第三批、第四批敌机飞临市区,共计四十架,正在两路口上空投弹。”
话音刚落,轰隆一声巨响,洞外火光四射。哗啦一声,一阵猛烈的热风夹带着沙土扑进洞内。日本飞机投下的炸弹命中了那辆“奥斯汀”小轿车。车的外皮被炸飞,赤条条地躺在那里。撕碎的外壳,裸露出发动机的内脏,油管上除了水垢外,多涂了一层虎皮似的炸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