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里的幸福饼》 第一章(6)

“我会留在香港,我的事业在香港。”方维志无奈地说。

“你的意思是以雅向你求婚的吗?”良湄问她哥哥。

“我不介意等她,但是她觉得既然她要离开三年,大家应该有个名分。”

“哥哥,以雅对你真好。”我说。

高以雅才二十七岁,她才华横溢,条件也很好,三年后的事没人知道,她根本没需要在这个时候给自己一份牵制。

“我认为她有点自私。”良湄替她哥哥抱不平,“她要离开三年,却要你在这里等她。你成为了她丈夫,就有义务等她,你若变心,就是千夫所指。但是她忘了是她撇下你的。”

“爱一个人,应该包括让他追寻自己的理想。”方维志说。

“如果我很爱一个男人,我才舍不得离开他。蜻蜓,你说她是不是自私?”良湄逼我表明立场。

“德国,是很遥远的地方啊!”我说。

“是的。”方维志说。

“相隔那么远,不怕会失去吗?爱情应该是拥有的。”

“爱情,就是美在无法拥有。”方维志说。

我要很久很久以后才明白这个道理。

文治从多伦多回来,带了一双灰色的羊毛袜给我。

“谢谢你,很暖啊!”我把羊毛袜穿在手上,“你不是说喜欢吃印度菜的吗?我知道中环有一间,不错的。我请你好吗?”我说。

他笑着说:“好呀,那边的印度菜难吃死了。”

“那个男人的太太怎么样?”在餐厅里,我问他。

“她比她丈夫坚强得多,临行前,她吩咐她丈夫不要常常去探她,要省点钱,还叫他没必要也不要打长途电话给她,电话费很贵。”

“女人往往比男人容易适应环境。”

“因为男人往往放不下尊严。”文治说。

吃过甜品之后,女侍应送来一盘曲奇蛋饼。

“这是什么?”我们问她。

“这是占卜饼。”她说。

“占卜饼?”我奇怪。

“每块饼里都藏着一张签语纸,可以占卜你的运程。我们叫这种饼做幸福饼,随便抽一块吧。”她微笑说。

我在盘里选了一块。

“不知道准不准--”我说。

“你还没有看里面的签语纸。”文治说。

我将蛋饼分成两瓣,抽出里面的签语纸,签语是:

祝你永远不要悲伤。

“真的可以永远不悲伤吗?”我问文治,“不可能的。”

“签语是这样写的。”

“轮到你了,快选一块。”

文治在盘中选了一块,拿出里面的签语纸来。

“上面写些什么?”我问他。

他把签语纸给我看,签语是:

珍惜眼前人。

谁是眼前人?他望着我,有点儿尴尬。

“走吧。”他说。

回家的路上,寒风刺骨,微雨纷飞。

“已经是春天了。”我说。

他没有回答我,他的眼前人是我吗?

“我到了。”我说。

他停车,跟我道别。

“为什么你不说再见?”他问我。

“你要知道吗?”

“如果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爸爸最后一次进医院的那个早上,我离家上学,临行前,我跟他说:‘爸爸,再见。’结果我放学之后,他已经不在了。妈妈临终前躺在医院,她对我说:‘以后你要自己照顾自己,来,跟我说再见。’我对她说了一声再见,结果我永远再也见不到她。我讨厌别离,‘再见’对我来说,就是永远不再见。”

“对不起。”

“祝你永远不要悲伤。”我说。

“谢谢你。”

他在风中离去,那背影却愈来愈清晰。

他是另有眼前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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