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个时候才看清楚,他的一成不变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我敢打赌,他的黑框眼镜,肯定是几年前我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他的那一副。
天呐!多么可怕的一个人。我该跟他说些什么呢……
然后我听见他俏皮的声音,“嗨!小衣,叫叔叔。”他偶尔还是不能掩盖在二十岁这个年纪里男孩子的玩性。
我一直低着的头终于被迫要抬起来面对这个我三年未见的所谓的叔叔,他笑盈盈地注视着我,我们近得甚至我能从他的眼睛里看见我的倒影,我知道他眼睛里的那个女孩子,在不知所措之后终于想到了一句最为恰当的应答的话。
“程天光,我回来了。”我笑着说道,像是宣布一个事实,我想除了这样的回答没有什么能表达我此刻面对他的心情。
他明显地愣怔了一下,我知道他一定能够从我处心积虑说出来的招呼声里听出点什么,比如三年前。然后下一秒,我们之间在瞬间萌生的微妙气氛被我妈叫唤我们上出租车的声音击碎。
再次坐进出租车,我才觉得一股热血直冲我的脑门。一看后视镜里的自己,整个一猴子屁股,扔大街上直接就能指挥交通。他也一样,脸色潮红。
我想那句我处心积虑说出来的“我回来了”一定能让此刻的他也跟我一样,脑海里全是三年前的情景。记忆就是这么奇怪,轻易就能将人带进曾经的感受里,而且无比真实,甚至,甚至会让人感觉到比当时还要强烈的感触。
比如现在,连我自己都觉得三年前的我,真的是太可怜了。
三年前,我14岁,我像是很多的同龄人一样,穿同样的校服,看同样的偶像剧,玩同样的游戏,做同样的试卷甚至是喜欢同样的男生。不对,不是这样的。
我是说,如果别人认为我喜欢的人不是冉苼,而是另外一个随随便便是哪个男生的话,哪怕是学校里大家都在疯狂喜欢着的那个小混混却被称为校草的男生,也许我也不会被迫离开喜城。
因为你也许还不知道,冉苼是我的爸爸的姐姐——我姑姑的孩子,也就是我的堂哥。
我们,血浓于水。
他们也许可以接受我跟别的人早恋,但他们绝对是羞于在早恋的名义之后连带着的名字是她们的两个孩子的名字。
老实说,我并没有多么得恨或者责怪他们。
离开之后的三年里,我只想问问聪明的大人们,难道就因为那样的一句写在黑板上“冉苼喜欢程苏衣”,他们就认定了冉苼喜欢我么?就因为那句写在黑板上的话导致冉苼带着我离家出走,他们就认定了我也喜欢着冉苼么?
就算是事情过去了那么久,但直到现在,请原谅我依然无法走出那些阴霾。
在那个年月里,我的奶奶和姑姑像是躲避瘟疫一样躲避着我。但我知道她们已经私下里商量着将我送到石家庄的妈妈身边了。
从我听见她们商量的话直到半个月后,她们才向我摊牌。
她们犹豫的时间越长,我越难以度过漫长的一天又一天。而她们显然也在这些日子里受尽了煎熬以至于显得无比暴躁,一点都没有了这个家里的人特有的淡然处世的姿态。
不然,冉苼的妈妈,我那从来对待自己的儿子温顺的姑姑,也不会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一巴掌将他打翻在地。我当时吓坏了,我相信捂着嘴徒劳地坐在地上的一脸惊恐的冉苼也一样。
那一天闹得乌烟瘴气的,最后讨论的结果不了了之,因为冉苼又离家出走了,只不过这次他选择了一个人,而不是像先前那样带上我。我知道自己被他抛弃了,就在我眼睁睁看着他被自己的妈妈打翻在地的瞬间,他已经跟我划清界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