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在脸上,觉得丝丝发疼,传到耳中的是桑树枝的响声和不远处竹梢相击的哗哗声,一阵风发出了尖利的啸声,有一种少有的恐怖感,但由于四周是雾,眼前不会出现象小时候因恐怖而出现的幻觉。
他的衣服很单薄,太艰苦了,战争年代,往往一件棉衣要穿上整整一年,有时发棉衣,没有衬衣,空壳穿着过一个冬天,他身上穿的就是去年年底在无锡南三乡发的棉衣,可棉花早没有了,没办法呀,到了春天,把里面的棉花拿掉,成了夹衣,到了夏季,又把衬里拿掉,变成了单衣,现在快初冬了,新棉衣还没有发到,只能穿着这单衣,穿着旧布衫搓绳打的单鞋。这鞋是他自己打的,大脚趾跷起,把绳套上,把布条一层一层扎起来,又快又好,还在鞋头上扎了一个小小的红布球。
他内心感到出奇的平静,平静得使他自己感到惊讶,好像自己不在放哨,而是一个观光的游客,无所用心地品赏着身外的美丽世界,这种感觉昔日也有过,那就是在绝对没有战火的日子里,他一人在太湖边的芦荡里静静地看着波光粼粼的太湖,或者在乡下的田野里放着规规矩矩吃着杂草的牛儿,放声唱着乡下的那些粗俗的俚歌。
他放下枪,几乎想轻声哼几声歌曲,但马上意识到了昨晚的通知,不由得又端起枪,朝北面瞭望起来。
他没有睡意,这也有点儿出乎他的意料,平昔后半夜起身,他懵里懵懂,东南西北都分不清,这一次头脑出奇的清醒,就像酣睡了一夜一般,有一种空明澄澈的感觉。童年时、参军后的那些富有色彩的生活战斗画面,红的、紫的、绿的、黄的、静的、动的、明亮的、柔和的,排列有序,象电影中的画面一般在脑海中慢慢掠过……
真快呀,不知不觉,天渐渐放亮了,已看到了不远处的竹林,噢,东面的村庄也露出了轮廓,近处的桑树已清清楚楚地呈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