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开往长岛的城际列车上有个孩子出生;一个加油站工人手足并用行走在从亚拉巴马的蒙哥马利到大西洋边佐治亚州的萨瓦纳的路上;内华达荒漠中的仙人掌开花了。我内心对所有的事都产生了一种必然的好感,只要它们能够被描述。每个地方都吸引着我,每个出现的人都合我的意,即便面对一篇报道,看到法官把一个躁动的被告粗暴地用链子绑在椅子上时,我也命令自己,即便是不理解,也要表现出没有什么不对劲的样子。我读到的每一个人都让我有亲切感。我看着一个女人的专栏,其中谈论的是拒服兵役的人,她说要是自己生出这样的孩子的话,她就会躲起来不见人。没有一种顿时休戚相关的感觉,我是不可能观看她的照片的。一个上尉说他从直升飞机上看到稻田中的东西,像是一群女人和孩子,但也可能是“一个男人和两头水牛”。哪怕只是看到这些词语,我都会突然感到遗憾,没能像这个上尉一样亲眼目睹如此情形。所有的人,特别是我还不知道的每个地方,都会让我在阅读时感到亲切,从而使我对它们产生一种渴望。我读到有关蒙大拿一个电报局和弗吉尼亚军营中的一条街,立即就希望自己在那儿并能在那儿生活一段日子;不然的话,我就会觉得像错过了永远再也无法弥补的东西一样。
这种感觉我太熟悉了。小时候,我就常常在争吵或打架当间,突然觉得一切都是合情合理的:
我便停止说话或干脆躺在地上;即使我正在大喊大叫着逃离某人时,有时也会停住步子,甚至会坐下来直直地看着对方,大多数情况下,对方也就从我身旁走过去,仿佛追赶的是另一个人。如果我去骂人,很少能坚持到底;一说话我就变得和善,我不再责骂,立即和解。就拿我和尤迪特的争吵来说,我一直认为一个争吵重复着另一个争吵,并不是争吵本身让我觉得可笑,而是在说着话的时候,什么东西突然对我来说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后来虽然还正处在敌对情绪之中时,我则觉得自己随时都会笑出声来,而且我或许也不得不很快笑出声来,但我们相互已经伤害得如此之深,每次中断争吵,也包括和解的笑声,似乎只会伤害对方。又是长久以来,在纽约这儿,并且看着报纸时,我觉得自己以这种不可名状的方式陷入这一切之中,实在让我吃惊;可是我现在不想去想这些。这种感觉也只是短暂的;当我去考虑它时,它也随之消失,就像从未有过一样;等我站在外面马路上时,我又是独自一人。
我漫无目的却充满好奇地荡来荡去。在时代广场上,我看着裸体照;我从百老汇上空的霓虹灯字幕上读着当天新闻;对着报社大楼的钟我对了对自己的手表。街道灯火通明,就算走进没有照明的小巷里,头几步时还觉得晃眼。我从报上读到,在中央公园有一家被烧毁的饭店又重新开业,有些燃烧的痕迹又被利用到新的装饰中。我在人行道上边走边寻找出租车时,有人问我要不要音乐剧门票,我想走开,又想到劳伦·巴考尔在里面出演。几十年前在霍华德·霍克斯的电影《逃亡》中,她演一个十分年轻的女郎,在一个港口酒吧里倾身围住钢琴伴奏者的肩头,斜靠在钢琴旁,用低沉沙哑的声音唱着一首歌。我给那人20美元,手拿着票跑向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