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每只猫都可爱 (3)

才一星期,蹦蹦已如其名蹦蹦跳跳,钢钉戳出一截天线一样地竖着,才刚犹豫该如何料理,便有人扫地扫到叮叮作响的钢钉。但蹦蹦从此哑了,她原有的长尾巴也遭咬伤终至萎缩脱落,像只截尾猫,又因体型较大,很像薮猫、石虎类。她从不远游,与狗族和善相处,一生健康无病痛,是目前家中最老最长寿的猫。她且极爱理毛,非把毛舔到湿漉漉且条纹鲜明清楚不可,但因她沉默又自己打理甚好不麻烦人,我们往往忘了她的存在,都觉得她仿佛《百年孤独》中那名年轻时眼睛像美洲豹、生了孪生子便守寡、上下侍候三四代人、而后在厨房终老、没人记得她、晚年家族仅余包括她在内的三个人、她于某个十月早晨决定回高地老家的桑塔索菲亚。

偷嘴的猫

唯独我们的圣塔索菲亚超会偷嘴。

有一些猫也爱偷嘴,但通常下手前会大声昭告天下,“就要偷了!”“真的就要偷了!”“不要说我没警告你们!”“五、四、三、二、一……”很君子地与一路发着呵斥制止声前来的人族比谁动作快。

蹦蹦是不作声地偷嘴,往往我们都在附近,却要待地上狗族发出争食声才发现晚餐桌上的鱼没了。猫偷鱼,天经地义,我们通常只责怪离餐桌最近的人没看守好。但蹦蹦不就此满足,她偷猫通常不吃的泡面,通常不吃的墨西哥玉米脆片,通常不吃的香菇,通常不吃的真空包装研磨咖啡,通常不吃的长长一列清单。

她通常把那些包装啃破或抓开,像个好奇的小孩单纯只想知道只想嗅嗅看其中到底装了什么。我们当场发现也罢,最怕十天半个月后得面对一堆发潮走味的食物。

这,还不是最糟的。

小心眼的猫

你也可能收留的是一只小心眼、爱吃醋、易受伤(心灵)的猫。

我们目前的猫王大白就是。这真不知是先天或后天,大白是只资历够久的大公猫,断断续续做了好几届猫王,该怪谁,他已不止一次被看到暗地暴力边缘地修理其他老小。他手长脚长身长,发狂兴奋起来像长了一对翅膀,可以低空掠过刷的就攫捕或毁击四下奔窜的老小猫,是故每有新的大公猫加入或长成,他立即被推翻篡位,很像狮心王理查十字军东征时不得民心的摄政约翰王。

退隐下野做平民的日子,大白习惯避居厨房最高的橱柜上的制高一隅,暗自做着泣血的表情,吃饭时间才下地,全家包括人族狗族只有盟盟同情他,不时用食物引他下来,抱抱他, 给他心灵复健,便不免有人(通常是我)见了叉腰向他翻老账:“早上追杀贝斯ㄏㄡ,要打!”啊大白他真的伤心欲绝作呕血状,我们便叫他周瑜,叫他 ×××,叫他几个我们认为爱计较、阴恻恻的人。

目前的大白,正发起王位保卫战,因为刚又新进门一只大野公猫尾黄。

野猫

所以,也很可能是只野猫,毫无半点妥协余地的野猫,大大戳破你以为冬天时他会蜷在你膝上、睡在你脚头的美好幻想。

就如同 SARS时期,天文半夜放狗,闻声寻去,在辛亥隧道口抓到的小女生小 SARS(所以有人若突然忆起 SARS时期某深夜仿佛曾在充满鬼故事的辛亥隧道疑似见过一名长发女鬼,别担心),我们叫她小萨斯,或萨萨、萨斯斯,如何昵称,如何喂食,如何照护,都没用。她与猫族大哥大姊处得十分良好,对狗族是敬而远之,对人族则充满戒备怀疑。她常在屋子各角落静静观察我们,眼神无表情似野狼,她甚至有些以必须跟我们同住一屋顶下为苦,她在耐心等待我们人族什么时候肯迁离,把这空间还给她。

(可是我好喜欢无法接近的萨斯斯啊,以偶能摸摸她而她瞬间不跑为我非常之乐事。)

同样的野猫还有辛亥猫。

辛亥猫其实是一组猫的泛称。先是一只野母猫萨斯妈妈(眼神非常像小萨斯)在辛亥国小校园一隅生养了一窝喵喵奶猫,一旦稍稍确定了她的活动路线,我们便开始定时定点喂食,一为想和她混熟了送结扎,二为了想让小猫们熟悉人族日后好抓去认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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