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每只猫都可爱 (2)

旱旱长得真丑,头脸毛短髭髭的像刚入伍遭剃了平头的男生,智力立时减半,常让人忘了她是一名女生,她的白底灰花散布得毫无章法,盟盟形容旱旱仿佛是蹲在一旁看人画画儿,被洗笔水一甩,甩成这模样的。我们想起来便喊她一声:“朱旱停,大丑女。”旱旱次次都爽快回应,语言复杂极了,不只我们人族这么觉得,猫族也一样,公推她做通译,因为往往负责喂食的婆婆在二楼翻译日文稿子过头又错过他们用餐时间,他们便会敦请朱旱停上楼到婆婆房门口请愿催促,没有一次不顺利达成任务。

爱说话的猫

所以,也可能是一只爱说话说不停的猫,常常不知不觉被迫和他对话好久,“可是猫和人是不一样的。 ”“别家的猫咪有这样吗?”“不行就是不行。 ”“老实说我也很想跟你一样。 ”“不可能。 ”“不信你去问 ××。”

××,一只严肃木讷正直不撒谎的猫。

严肃木讷的猫

起先你会很高兴他不多嘴也不偷嘴、不任意餐桌橱柜书架上行走打破东西,他沉默、自制、严肃,常常蹲踞一隅哲人似的陷入沉思,家中有他没他没啥差别,我们便也有几只这样的猫,偶尔必须点名数数儿,最后左想右想怎么少了一头牛的就是他们。

其中一只是光米,本名叫黄咪,通常如此以色为名草草暂取的猫,来时都不乐观,以为只能苟活一两日,光米来时比我们手小,要死没死失重失温,被我们尽尽人事轮流握在掌心捡回一命。因为体弱,天文便带在身边多一分照护。

光米并没因此恃宠而骄,时时不苟言笑蹲踞一角观察人族,不惧人也不黏人。我往往总被那三不五时收来的几名独行猎人给吸引,全心倾倒于他们,却又被他们往往突然离家不知所终而怅惘心伤,每每这样的空当,我都重又回头喜欢光米,老去撩拨他严肃不狎腻的个性,捏捏他的脸,快超过他忍耐程度地拍打他,不征他同意地硬抱他,每自称大舅舅(因我想起幼年时,我的大舅舅每看到我的圆鼓鼓脸就忍不住伸手捏得我又痛又气)。

光米全不计较我的不时移情别恋,因为他有天文,我觉得他们一直以一种土型星座的情感对待彼此。

光米后来得了细菌性腹膜炎,经历半年的频频进出医院、手术、化疗,其间的照护、随病情好坏的心情起伏,折磨煞人,天文觉得甚且要比父亲生病的三个月要耗人心神得多。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天文无法支撑,借她编剧的电影《千禧曼波》参奖戛纳之际同往,自己一人又在沿岸小镇一个个游荡大半个月,她不敢打电话回家,我们也不敢打去,于是大舅舅我天天学天文把光米抱进抱出,逐阳光而居,并不时催眠疗法夸赞光米:“光米你太厉害了,真是一只九命怪猫哇。 ”

光米维持他健康时的沉默不言笑,努力撑到天文回来的第二天,亲眼证实我们一直告诉他的“天文在喔,就快回来了喔”,才放心离开。

严肃不语的猫还有高高、蹦蹦。

高高是一只三花玳瑁猫,流浪来时半大不小,智能毫无开化,大大违背她这花色该有的聪慧,而且她只对吃有兴趣,吃完就窗边坐着发傻。她骨架粗大,两只大眼毫无表情,好大一尊复活岛史前巨石像,常把过路的猫族狗族们看得发毛跑人。

蹦蹦情有可原,来时是原主人连笼带猫弃在后山上,发现时笼门开着,小猫蹦蹦被狗族们咬破肚肠,扯断一只后脚,我们尽人事地送到兽医院缝合、脚关节打钢钉,说是没死的话两星期后再回院取出钢钉。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