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方看出她的心思,便答应她这个周末陪她回去。
转眼到了周末,言方和笑柔一起回家。饭桌上言士尹询问过笑柔的工作和生活后照例嘱咐了几句,然后和言方聊起来。
笑柔草草地吃了准备退下餐桌,把碗放进盥洗池,戈彤在饭厅那边喊她:“柔柔,帮我去书房把眼镜拿过来。”又附带着谈笑声,“岁月不饶人,我都有老花了。”
笑柔绕到书桌那边取了眼镜准备离开,怎知一不小心,抽屉上挂着的钥匙钩住了长衫的纺纱衣摆,刺的一声扯开一道小口,顺势把抽屉也拉开了。
她皱着眉把钥匙解下来,眼睛瞥到锁在抽屉里的一份妇幼保健院的病历。这个抽屉应该是上锁的,没注意便把钥匙留下了。她拿出病历,姓名那栏是妈妈的名字,挂的是妇科门诊。
她隐隐有些不安,翻开扉页,从中掉出一张黑色照片,她拾起来一看,黑糊糊的一团,中间带着一些灰白色,附着病历一看,忽然就有些蒙了。
她愣愣地看着上面黑色的宋体字,瞠目结舌,满脑混乱如麻,她难以置信,更多的的彷徨和无措。身体里好像有什么在重重地锤着胸口,似要锤破那屏障钻出来。
“柔柔,找到了吗?”戈彤的声音又传过来,笑柔顿了顿,应了声是,将抽屉关上,把照片和病历藏在手里,右手拿着眼镜从书房出来。
她把眼镜递给妈妈,又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双手放在膝上,垂眸不语。
言士尹见她坐下来,问道:“你吃得这么少,是不是没胃口?”
她没有回答,而是抬头看着戈彤:“妈妈,你最近是不是不舒服,好些了吗?”
戈彤笑道:“你这孩子,进门就问过了,好了,小病而已。”
“真的只是小病?”她微微笑着,神色看不出一丝异样。
戈彤看着女儿的样子,莫名一怔,还是说:“当然,你不用担心。”
笑柔叹了一口气,把病历放在桌面上:“你们打算瞒我到几时?难道能过一日便是一日?”
看见她拿出病历,言士尹和戈彤都吃了一惊,那病历像耀眼的光束,照得他们无处可躲。戈彤支支吾吾不知怎么解释,言士尹说:“柔柔,你别怪你妈妈,她也是担心你……不接受。”
不接受?笑柔只觉得心里发凉,她凭什么不接受,她有什么权利不接受?
“言爸爸,我只是担心妈妈的身体。”她岔开话题,“四十六岁的年纪怀孕,你应该知道危险性很高。”她一字一句地说,声音微微有些重,看起来在意的真正是妈妈的身体。
戈彤紧张地握住笑柔的手,不敢看她的眼睛:“柔柔,妈妈会注意的,你言爸爸本来说有你一个女儿就够了,但这孩子实在来得不是时候,若是打掉,我又不忍心。”
妈妈的解释一字一句像生锈的刀刃划过玻璃产生尖锐刺耳的声音,她死死地压制住想要拂袖而走的怒气,这个家里没有人不要面子。
言士尹想要一个属于他的孩子,碍于面子,不敢开口。妈妈执意想给言士尹生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碍于面子,不敢明说。而笑柔,因为自己本来就是这个家庭编制外的多余人员,无关面子,她连说不的权利都没有。
这件事她知道就好,仅仅是知道就好。心里自嘲地笑,越笑越发觉寒心。蓦然抬头间,正对上对面坐着的言方的眼。他似乎注视了她许久,现在眼神对上也不闪不躲。笑柔甚至觉得他也在笑,还有可悲的怜悯,这一切都显得刺目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