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立新坐在桌前,在上衣口袋里摸出一个医院里装针剂的药盒,从里面拿出一支经济香烟,在桌子上使劲蹾了蹾,然后放在嘴边又四处找火柴。妻子扭过脸看他找火柴就将炉灶边放的火柴扔给他,“还剩三张烟票,我想明天带两张给齐老师,她们家老韩烟瘾厉害。”
严立新接过火柴在身上摸半天,又起身到处寻。
“找什么?”
“昨天换衣服,烟嘴忘口袋里了,你帮我放哪儿了?”
杜文娟过来在衣橱抽屉里找出一个白玉状刻有纹饰的烟嘴递给他。严立新接了反身坐下,把嘴上的香烟一掐两截,一截放进药盒又放回上衣口袋,脱下外衣搭在床头,另一截插上烟嘴划着火柴点着香烟狠抽了一口。
杜文娟又到门外,一会儿传来几声锅铲的声响,接着飘进来食物的香味。
“就吃山芋了,还有两截。”
严立新又抽了最后一口香烟放下烟嘴。
妻子端上碗来,里面盛了两截不大的山芋,又到过道的碗柜里拿来一碟雪里蕻。回过身出去看了看炉子添了一块炭,封好炉门放上水壶关了过道灯关上门坐在严立新对面看时,严立新一截山芋已经下了肚。
“我们下午传达学习完上面文件精神就结束了,叫我们自愿报名,一星期时间,但已经有五六个人被留下谈话了。”杜文娟说。
“你们几个指标?”严立新口齿模糊地问。
“三个,你们门市几个指标?”
“一个。”三口两口碗里空了,严立新盯着空碗看了两眼又把目光转向雪里蕻,拿起筷子夹了雪里蕻在嘴里慢慢嚼。
“全店呢?几个指标?”
“五到六个吧,听说是按百分之十的计划布置下来的。”
“你们谁有可能?六个女的,其中一个军婚,就你和老郑两个男人。这次是全家下去啊,连城镇户口都销了。”
严立新回过身到搭在床头的上衣口袋里摸药盒拿香烟,却看见女儿睡得并不十分踏实,有些泛黄的小脸出了一头汗。严立新指指洗脸架示意妻子拿毛巾给女儿擦汗,感觉是盗汗。倚在床头摸着鼻子看妻子替女儿擦汗又把被子盖好,说:“要不然我们下去?”
杜文娟坐在床边没动,两眼看着严立新:“宋经理有这个意思?”
严立新扭过身伏在桌上,拿着半截香烟在桌上不停地蹾,又拿到鼻子下嗅。妻子知道他在心里盘算着但也受不了他这份稳当,急切地又坐到桌前紧盯着严立新苍白瘦削的脸孔想知道答案。过了一会儿,严立新点燃香烟含着烟嘴深吸一口:“宋经理怎么会明说?只是叫先传达精神,做好思想动员工作,说我们新华书店不能在整个文化系统拖后腿。至于人员考虑,说了‘八个人选一个压力不应该大’,但说八个人这就包括我了。农村组只有六个人也要选一个人呢。”宋经理还有一句话严立新没告诉妻子:要保留业务骨干。
“那怎么办?我们红红还这么小,身体又不好。”杜文娟感到心里一阵发虚。
“要相信党,困难都是暂时的。现在什么情况也说不好,组织会通盘考虑的。”
杜文娟叹了口气,起身开门到过道的炉灶上拎水壶给严立新倒洗脸洗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