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惊鸿(1)

佛度苍生,众生平等。

这两句佛偈曾为苦于战火的云夏百姓送来希望和安宁。

云夏崇尚佛道已达极致,千年来历代王朝兴衰更迭,唯有永宁寺屹立于北方泰山,国寺地位无可动摇。

这一代住持净玄大师德高望重,佛法高深,在二十年前的云夏之乱中倾全寺之力相助太祖韩子安平定战乱,太祖感念其孔德,封永宁寺为大靖国寺。

永宁寺后山风景绝佳,数十年来极少有人踏足。此处与世隔绝,大片枫林将一间庭院笼罩。

时值深秋,清净萧索。

枫林中,潜行的侍卫隐藏在庭院四周,不时惊起飞鸟横空,肃杀凛冽。

庭院内,房间的门被轻轻推开,龙涎之香飘散在空气中。入眼可见书桌上淮东石墨边扔着一支金丝翡玉笔,御供的江南丝绸被随意摆在墙角,锦纹石棉地毯铺满整间书房。

若有人在此,瞧见此景定会惊讶万分,如此典雅奢贵的布置,比之皇宫御书房亦不遑多让。

“小姐。”一紫衣少女悄悄走进书房,带着笑意朝窗边女子走去,“殿下送东西过来了。”

话音刚落,立于窗边的素衣女子回转头,微皱的眉扬展,眼底俱是欢喜之意,“心雨,快拿给我。”

墨绿锦盒落在手上,还带着山外的凉意。她急忙打开,见一本泛黄破旧的古书端端正正置于其中,素衣女子叹了口气,有些失望,但仍是极高兴地朝侍女摆手,“把箱子搬过来。”

心雨应了声,入内室抱出一个木箱放在女子面前。

女子打开木箱,蹲在地上,抚摸了古书好一会儿,才宝贝地放进箱子,笑道:“他果然没忘记。”

“小姐,殿下记挂着您,每三月必送礼物过来。这都多少年了,从来没有间断过。”心雨话语带笑。

素衣女子虽未应答,眉梢却洗尽了刚才的颓丧。

箱中数十只墨绿盒子被摆放得整整齐齐,看得出来,无论是送礼的人,还是收礼的人,都极为用心。

素衣女子眼角的喜悦未及眼底,甫一抬首,不经意间瞥见满室华贵,眸中神采又黯淡下去。

自十年前被关进泰山,帝王赏赐虽从未间断,奢华若比公主又如何?

她永远都走不出这间庭院,见不到心心念念之人。韶华之岁受尽孤寂圈禁之苦,又有谁晓?

天下尽知,泰山永宁寺十年前只圈禁了一人,那便是帝家孤女帝梓元。

瞧见素衣女子皱眉,心雨劝道:“小姐,您放心,殿下必不会让小姐在山中苦等。等陛下想通,定会让您回京的。”

“但愿吧。”素衣女子苦笑摇头,抱着木箱朝内室走去。

谋逆之家的罪女,即便当初再高贵又如何?十年前她被送上泰山的时候,早已不抱希望。

可是……脚步缓缓停住,女子垂首,凝视手中木盒,眼底的黯淡逐渐化为坚毅。

若有一日能为他之妻,纵使倾尽所有,也在所不惜。

大靖秋狩乃皇室惯例,每年都会在西郊涪陵山举行,届时皇室宗亲尽出,世家子弟高门贵女同游。自十年前起,嘉宁帝便将统筹秋狩之权交予太子,不再亲自前往,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就在任安乐闲在家中无聊到差点和树上小鸟结为好友时,混迹京城的苑书终于带回了这个好消息。

是以秋狩这一日,苑书见到一清早便换上骑装,吆喝着赶赴涪陵山的自家山大王,便死活拽住那双已经踏上马车的墨纹流云长靴鬼哭狼嚎,“小姐,那可是太子殿下代天举行的秋狩,咱们没有受到邀请啊!您前几日才得罪了左相,他会给咱们穿小鞋啊!您都不知道京城的武将言官怎么说您的啊……武将说您骨头软,有将军不做要去大理寺做个出气小官;言官说您乡野粗妇也敢管京城刑狱……他们都巴望着看您的笑话啊!小的风里来火里去好不容易在晋南保了条囫囵命,您别几下就给折腾没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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