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几个警察便将刘文典五花大绑,押到安徽省政府的后乐轩中监禁起来。
好一个刘文典,不仅敢于“触龙鳞”,还面无惧色地在龙屁股上狠狠地“拧”了一把,实在是狂得够可以!难道是“章太炎”灵魂附体不成?
以彼时彼人彼事同此时此人此事相对比,国学泰斗对军阀头子,大学校长对独裁首领,这是何其相似!真令人怀疑章、刘二人那种不畏强权、率性而为的魏晋风骨是否乃一脉相承。
言归正传,如此有骨气的学人受难,自然招来社会的一致同情,不少人纷纷运动起来,替刘文典求情。加之蒋介石还没有像袁世凯那般阴险小气,只想让刘文典吃点儿苦头而已,于是很快便下令放人。
1928年12月5日,刘文典恢复自由身。据说,当来人打开后乐轩的阁楼门,恳请刘文典下楼回家时,刘死活不肯出来,还大声嚷道:“我刘文典岂是说关就关,说放就放的!要想请我出去,请先还我清白!”来人哭笑不得,只得好言相劝,刘文典方才善罢甘休,一场风波,总算了结。
刘文典后来跟冯友兰说,当蒋介石将他囚禁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杀身成仁的心理准备,不过他知道蒋介石没有正当理由,也不会轻易动手,“我若为祢正平,可惜安庆没有鹦鹉洲。我若为谢康乐,可惜我没有好胡子。”“祢正平”指三国时期的祢衡,一首《鹦鹉赋》传诵千古,才华横溢,魏晋风骨,却死在莽夫粗人黄祖刀下;“谢康乐”是南朝著名诗人谢灵运,一生放浪不羁,屡受陷害,被宋文帝以“叛逆”罪名杀害。
此后,原来名声已颇大的刘文典更加受人追捧,俨然成为民主斗士、自由旗帜,学界、文坛道德之标杆。当然,“狂人”的外号也从此不胫而走。
那么刘文典这个“狂人”是如何炼成的?其狂人事迹又有哪些?似乎目前人们对刘的了解仅限于一些零散的逸事趣闻,而对狂人的人生脉络缺乏梳理。既然“我狂故我在”,那就让我们回到他生存的时代,去领略这道民国的另类风景。
三位“狂”师傅
说起刘文典之“狂”,不能不先说说他的三位“狂”师傅。这三位“大爷”,俱为民国响当当的人物,而且个个性格突出,行为怪异,用今天的话来讲:“都不是善茬儿!”刘文典的那股子狂狷气大半拜这三位师傅所赐,他也由此成为民国狂人遗产的继承人。
刘的第一位师傅乃安徽有名的革命家陈独秀。1906年,刘文典进入安徽公学读书,而陈独秀也恰恰任教此地,于是刘得以充分领教陈独秀那份狂劲。
陈上课海阔天空、激情四溢,时不时地就点评时政,臧否人物,“革命”、“民主”、“自由”诸如此类的在当时被视作“禁忌”的词语频频由其口中冒出。可以说,刘文典最早的革命启蒙,当是从受教于陈开始的。
更令刘为之倾倒的是陈独特的授课模式。陈独秀在课堂上不拘小节,有时一边上课,一边挠痒。什么纲常名教、师道尊严,全不放在眼里。堂下鸦雀无声,学生个个听得津津有味。受陈独秀的影响,学生写作业时也常冒出“新”思想。一日,陈独秀批改作业,见一个学生作诗“屙屎撒尿解小手,关门掩户圈柴扉”,不禁哈哈大笑。他用毛笔在一旁批了“诗臭尿腥”四个字,然后又加了两句诗“劝君莫作诗人梦,打开寒窗让屎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