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行啊?”老董一下子严肃起来,教训她道:“小万同志,财务上必须一是一,二是二,怎么可以算在别的开支中!你报不了的账,并不等于人家于处长也报不了,他是厅长大人的红人,有的是办法!”
汪大明这才明白一向老抠的董明何以突然决定要来这儿大吃大喝,心里暗暗发笑。为避嫌疑他借口上卫生间走开了。从卫生间出来,他想绕到大堂的另外一侧打个电话,却远远地看见于维先正在走廊尽头的窗台边打电话,不仅口齿清楚,一只脚还跷在窗台上开心地抖动着,丝毫没有刚才的醉态。
汪大明轻手轻脚地退了回去。回到包厢里,老董他们正在碗盘狼藉的餐桌边低声讨论着头年的那笔报刊回扣款怎么分成,见汪大明进去这才改换话题。汪大明装作没有听见,只一个劲嚷着头晕。
不一会儿,于维先蹒跚着闯了进来,口里含糊不清地嚷道:“老、老董,大、大明,你们都够、够、够他妈的朋友!下、下次我请、请你们……”
汪大明看着他的表演,心里直冷笑,嘴上却客气着要搀扶他上车。
看着年关近了,汪大明盘算着带妻儿回乡下过年。这在往年根本算不上一件事儿,岳丈早安排好了车,小半天工夫就可以直接开到老家屋门口,一村老小都会围过来,议论送他回来的那个“乌龟壳子” 据说值一栋楼,人人都夸奖“汪家的小子有出息”。现在让厅里派车显然已不现实,区区一个副处长根本轮不上号。但一家大小的洗换衣物再加上小孩的用具还真不好带。
汪大明拨通老黑的电话看是不是可以搭他的顺风车一起回去,谁知还没开口老黑先就叫起苦来,说他妈的再不想想办法这年都过不下去,现在工作丢了,车也卖了,房也抵押了,只是没老婆可以出售了,过了年无论如何也要弄笔资金去澳门扳回本来,从此金盆洗手。他还说现在才明白祸由贪起的道理,早知道这样哪怕只赢上10万也应该趁早收手啊。
汪大明又打耿达的手机,问他们报社最近会不会派车去竺山县采访。耿达说平时大家都只想着在大城市里泡点有偿新闻,何况这年关了谁还下基层去喝西北风。
姚冰提醒他,年关了不少县市都会来省里“朝贡”,何不搭搭他们的顺风车。汪大明心想有理,当即给厅办公室主任刘长洲打电话,询问东山市文化局是否有车来厅里。刘主任也是东山市人,与汪大明算是老乡,不过不是竺山县而是邻边秀水县的。刘主任说来是来了,不过已经有人搭了顺风车。也不等汪大明再问,便挂断了电话。
汪大明最后才想到郭天葆。一个电话过去,郭天葆轻描淡写地说:“这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嘛!正巧你们东山市政府的一个车才走个把小时,我打电话叫他们返回就是了!”汪大明很觉过意不去,说人家既然走了那就算了,不好太麻烦。郭天葆哈哈大笑:“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别说才走个把小时,就是已经到家,我只要吭一声,他们照样赶过来接你!”
郭天葆的派头让汪大明暗暗钦服,心想他妈的有权有势到底不一样。
刚吃完午饭,一辆崭新的丰田面包车已停在了楼下。一个油头粉面的胖子操着一口东山味十足的塑料普通话问:“请问是汪处长家里吗?”
胖子叫吴永存,是东山市政府的副秘书长,来给省委省政府各部门送东山特产柚子的。一口金牙的吴秘书长见人就点头哈腰地笑,一笑起来星光灿烂,让汪大明觉得格外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