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大明听罢,想着陆厅长突然对自己推心置腹的那副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郭天葆也笑了,说:“大明,我假传圣旨也只敢假传到这个地步。以后的造化就靠你自己了,终究我也只是个副处级干部。”
“汪大明在省委有后台”的说法很快在厅里传播开来。官场原本就是一个杯弓蛇影、风声鹤唳的地方,先前那些有意冷淡、疏远他的人开始以各种借口来他办公室闲聊,有请他吃饭的,有和他讨论足球的,有请他出去卡拉OK的,甚至稽查处的小豆也找上门来问他还要不要看最新缴获的“美国激情大片”,说是“爽着呢”那个笑嘻嘻的钱一军钱博士刚刚由副处长晋升为“正处级”,还专门单独请他吃了一顿价格不菲的“便饭”,席间一再旁敲侧击他和易副书记的关系。汪大明打着哈哈,不得要领地胡诌几句,愈发显得自己和易副书记的关系非同一般似的。此后钱博士就不再叫他“汪处长”而改叫“汪哥”,透着无穷的热情和亲密。
经过这一番兴衰成败的轮回,汪大明算是看清了官场人物的嘴脸。那些在你得意时第一个喝彩的人往往会在你失意时第一个冷笑。当然,这话反过来说也同样能够得到应验。怪不得做记者的耿达曾经辛辣地讽刺说:“我实在搞不懂变脸为什么会成为一门国宝级的艺术,看如今的机关里哪个不是变脸高手?”
只有老罗算得上是文化厅唯一的例外,五十开外还是正科级办事员的他似乎是一台性能良好的机器,永远按一成不变的节奏运行。汪大明进入文化厅的第一天起,就看着老罗每天准时在7点55分的时候走进厅里的大院,然后拖地打开水,再然后整理文件书信,再再然后去布置会场,或者在办公桌前像个老学究似的从头至尾翻看当天的报纸。全厅上下从厅长到刚进来的毛头小伙一律叫他“老罗”,既不见他受宠若惊,也不见他视为冒犯。大家都说老罗是单位的“老黄牛”,但真正到了年终评优的时候,就谁也不记得这“老黄牛”了。他也不以为意,仍然该干嘛干嘛。汪大明贵为厅长女婿的时候,没见老罗来巴结半句。他失势免职的那段,也没见老罗的笑容里包含别的什么。现在汪大明“官复原职”了,老罗还是那副一成不变的笑容。汪大明心里想,这老罗之所以是万年不变的办事员,就是因为这不会看风使舵的禀性吧?
嘴脸变化最现形的要数司机陈师傅。那天,汪大明到门口去寄封信,陈师傅一见马上开了桑塔纳2000追上来,要“顺便送汪处长几步”。汪大明想到他先前对自己的不恭,本想冷言拒绝,但转念一想,就拉开车门钻了进去。也不同陈师傅说话,只用手指指前面不到300米的邮局。陈师傅嘴里咕咕哝哝讨好地说陆厅长在群众心目中远没有以前姚厅长那么高的威望,汪大明并不答理他。
很快到了邮局,陈师傅小心翼翼地将车停好,又跑下来帮汪大明开门,不料匆忙之中和一个擦皮鞋的妇人撞在一起,陈师傅勃然大怒,冲妇人大吼:“你他妈瞎眼了,撞了咱领导有你的好看!”吓得那妇人仓皇逃去,陈师傅谄媚地请汪大明下车。汪大明也不看他,径直去柜台交要寄的信件。
从邮局出来,汪大明突然想起找耿达有事,就打他手机。耿达说正在省委招待所采访一个港商,约汪大明半小时后在省委旁边的“醉仙居”碰头。一旁的陈师傅听汪大明同人约在“醉仙居”见面,马上自告奋勇说:“那地方谁不知道!我这就送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