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往事,回到眼前。利用这个工夫我开始镇定自己,告诉自己待会儿不能哭,因为我怕我见到了阿妈就哭出来。阿爸扎西在一旁一手插着裤兜,一手握着拳紧贴同侧的腿,这是他习惯动作。我靠着旁边的窗户,这时载着其他同学的小客车开进了院子,等了好久的家长们迅速簇拥了过去。在小客车的后面我看见了,阿妈和阿爸跑着过来,旁边的阿爸扎西微笑着说:“他们来了!”我呆呆地望着正在兴奋地跑过来的阿妈和阿爸,我呆呆地望着他们,我觉得这是我一生中第一次真正注视自己的父母。他们比起我记忆里的样子,似乎要老很多,我心里一阵酸楚。阿妈在前面,阿爸在后面,在车旁找寻着我。我慢慢地走过去,望着阿妈和阿爸,脚步缓慢而犹豫,犹如在跨越这过去的四年,甚至更长的时间。阿爸先看见我了,推了一下阿妈,阿妈往我这边看,“我的阿库——”阿妈几乎是哭着冲向我,紧紧地抱住了我。
阿妈哭了,奇怪的是我异常的镇定。
我安慰阿妈:“阿妈,不要哭了。”抱着我的阿妈,感觉足足比我矮一头,感觉她是那么的脆弱。
阿妈不哭了,面带着微笑,擦拭着眼泪。阿爸站在阿妈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已经展开了一条特长的“卡达阿喜”,阿爸笑着给我戴上了。人在激动的时候真是不知怎样会闹出点笑话的,阿爸给我戴上了哈达,没有上来拥抱我,却跟我握手,我也自然地伸出手去。当我们父子俩手握在一块儿时,阿爸显然发现有点不对头,我也感觉怪怪的,只有给客人和领导才会献哈达后握手的。阿爸手还是很大,依然是青筋突出。
梦里想的,天天盼望的,四年后的重逢。
阿妈说:“我的罗布,长这么高了!”
索次仁的父亲说:“罗布,没长多高啊。”
“噢滋滋,去内地时那么小,包一背,身子就被自己的包完全遮住了。现在你看!”阿妈一边在地上解开竹盒,一边高兴地抬头望着我。
阿爸在一旁忙着掰碎卡赛,阿爸扎西微笑着坐在一旁。还有索次仁的父亲,赤来的哥哥,和四年前一样。四年前他们来送我们去北京,四年后他们来接我们回来。
今天,阿妈哭了,阿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