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松坡身子陡然僵硬,他正抚着她的头,十指和掌心从脖颈间掠过时已显冰凉,半晌后他笑道:“车来了。”一辆空车停下来,陆茗眉恳求地望向程松坡,然而直到程松坡叮嘱完司机送达地点,他也没有再和她说一句话。几分钟后她收到程松坡的短信:这是你的交换条件吗?陆茗眉的眼泪终于流下来,从低声啜泣到号啕大哭,的士司机吓了一跳,过完十字路口后缓缓靠边停住,问:“小姐,你没事吧?”“我没事,你别管我。”话没说完,她就忍不住又放声大哭,程松坡居然以为她是在拿自己来要挟他吗?笑话,怎么可能?十年之前他已经让她明白,没有任何人任何物可以要挟到他。她从来都知道,在程松坡对明爱华的毫不掩饰的憎恨面前,他们所谓的爱情,渺小得不值一提。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明爱华三个字成为他们之间的禁忌?那些事太久远,远得像是上辈子发生似的。但陆茗眉又清晰地记得,当她发现程松坡的资助人居然是明爱华时的震惊。更令她受伤的是,明爱华在离婚前和离婚后都好像不记得自己曾生过一个女儿,那团肉掉下来后似乎就和她没关系了。等她终于以母亲的身份来关心自己时,居然也是因为程松坡的原因。
有些事发生的时候你未必在意,但它就那么奇怪地刻在你脑海里,等候你慢慢想起它之所以被铭刻的理由。明爱华偶然去她就读过的高中,在美术室里看到别人拿她做模特画的人像素描。初时太过欣喜,以为那个频频见诸报端的名字,真因为工作繁忙才疏于看望她,而现在她终于等到这份真正的母爱来临。因为太过欣喜,所以忘记那天给她画像的人是程松坡。明爱华不是去学校找她,她要探望的人其实是程松坡。直到高中毕业,她和程松坡考上同一所大学,准备约程松坡提前去学校看宿舍时,听到程松坡与母亲在美术室争吵。程松坡的声音里满是愤怒和怨毒,“你说得没错,我是故意接近她,故意玩弄她——那又如何?比起你做过的那些丧尽天良的事情,根本不值一提!”
明爱华的声音极其冷静,“我警告你离她远一点。”
“怎么,你居然还在乎骨肉亲情?还是你怕你女儿知道,你其实是个反复小人?我父亲那么相信你,你怎么回报他的?你拿他做踏脚石,才爬到今天的位置!别人都当你是大作家、大记者,正义的化身,民众的喉舌,其实呢?其实你双手沾满血腥,你是靠着背叛,才有今天的地位和名誉!你资助我不就是为了弥补你内心的愧疚吗?我告诉你不可能,我不会原谅你,永远不会!总有一天我会把你做过的丑事公之于众,让所有崇拜你的人都知道,你是个彻头彻尾的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