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遇见(1)

我习惯去李萍的咖啡厅聊天,写作,喝咖啡。李萍是咖啡厅老板娘,我多年的朋友。

李萍的老公叫陆远,我认识他也已经有很多年。陆远是八年前的一天我在路上遇到的。我那天心情极度不好,打牌刚输了钱,而且输得气吞山河,都没留一块钱坐公交车。在我输得只剩遮羞布的时候,赢钱的人问我有没有钱坐车回去,我跟人家微微一笑吹牛道,哈哈兄弟,这点儿钱才哪儿到哪儿。然后我揣着自尊心,从京伦饭店后边的一栋居民楼地下室里走出来,沿着长安街往回走。欣慰的是那时候还年轻脚力好,悲伤的是我住在石景山。走到一个天桥下边,实在是走累了,席马路牙子而坐。我摸兜掏出瘪瘪的烟盒,还有两根儿“都宝”,除了这两根儿烟,就剩腰上挂着的BP机了,汉显王。

没火。

我叼着烟在立交桥底下四处张望的时候,一个声音传过来,“你让让!”说话的是我旁边的破烂王,他拎着一个脏兮兮的大袋子。我没什么心情去跟他吵架,没搭理他。他掏出打火机,打着火,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瞪着他说:“借我用用。”

“你先给我根儿烟。”

“你别磨磨叽叽,老子不抽了。”

他听完我说的话,利索地把打火机揣回兜里。

过了几分钟,我走到他跟前,把烟盒里剩的那根儿烟扔给他。

“你叫什么,你为什么捡破烂?”

“你可以叫我陆远。我需要钱吃饭。”

虽然我觉得他神经有问题,但我还是跟他说你借我点儿钱吧,我落难了。事后我在想,为什么我在他面前就不会坚守自尊心呢?后来我想明白了,人在认为比自己还惨的人面前,无论做什么都觉得是有自尊的。

陆远瞪着我:“你连收破烂的都不放过。”边说边盯着我腰上的BP机。然后陆远掏出100块钱,右手对着我的BP机四个手指头来回动做着“拿来”的动作。陆远100块钱把我的BP机收了,但这不是那天的高潮,高潮是他让我指路带着他折回地下室去跟那帮人炸金花,我赢了1000多,然后我又花600块把BP机买回来了。我说,陆远你哪是捡破烂的,你就是一商人。

陆远果然是一商人,住到我家才三天就说服我把我那辆破捷达卖了,半年后一人买了一辆崭新的皇冠。我说陆远你真是人才,不过要是没我你应该还是个破烂王吧。陆远不屑一顾地说,要不是碰上我你倒是应该早就去捡破烂了。其实陆远说得对,那个时候我已经开始写作,写了几十万字,一分钱没卖出去,没有陆远我都没饭吃了。

2008年夏天李萍的咖啡店开业,名字叫遇见。我经常去她的咖啡店写东西,离得也近,而且经常蹭免费咖啡喝。有次陆远来咖啡店找我,李萍刚跟我聊完天起身走开,陆远和李萍俩人对视了一眼,陆远坐下来立马就问我:“袁语,那个花枝招展的女人是谁?我觉得她跟我一起生活,合适。”

想不到的是陆远第二天就捧着花去咖啡厅求婚了,更想不到的是李萍竟然答应了。但是她立了个三年之约,先订婚再说,如果三年之后两个人还没互相嫌弃就结婚,我是公证人。

整个夏天,我们几个在大排档吃了数不清的花生毛豆。秋天他们两个就搬一块儿同居了,俩人幸福得不得了,陆远的生意也是突飞猛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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