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天说话 一(6)

这样一个特大型企业怎么“破”得起?鸡西是座由矿而形成的城市,它的产业几乎都依附于和服务于煤矿。矿务局破产了,城市的固化投资失效了,生产力要素的集聚功能、劳动就业的吸纳功能也就衰退了,甚至丧失,这座城市也就难以存在了。

就在这时——在20世纪的最后一个青年节,赵文林与鸡西矿务局有了生命的交点——他担任了鸡西矿务局党委副书记兼局长。

那一天,赵文林只身从七台河来到鸡西,没带一兵一马,连家眷也没有带,只是带了那只夹了多年的皮包。“穷穿皮,富穿貂,啥也不是夹个包。”赵文林常常以此来自嘲。他的皮包——确切地说是人造革皮,像一张老妪的脸——挂满沧桑。这个包他几乎从不离身,里面装着手机、工作笔记,还有一本《共产党宣言》。

2000年5月4日,赵文林夹着一本《共产党宣言》来到鸡西,他的命运与矿区46万职工、家属对接上了。

在采访时,刘维久很激动地说:“如果我不是亲眼所见,我怎么也不相信,赵文林的包里会有一本《共产党宣言》!那本书已被看卷边了,起毛了。他不仅在书上圈圈点点,留下了一条条波浪线,还在空白处写下了心得体会……他这人在许多人眼里就是这么特别。”

“朱晓军,你是在造英雄!”2002年8月末,我陪同几位作家去北大荒时,在酒桌上,南京的一位朋友说道。他是在读过《6·20特大矿难第一责任人的悲情人生》后这么说的。他的观点为其他作家所认同。自从那篇文章发表后,有许多人问我:“你写的那个矿务局长是真的吗,不是在编故事吧?”是啊,如果我没有亲自来采访,如果那篇文章不是我写的,我会相信赵文林的存在吗?会相信在矿难中以身殉职的赵文林就是我笔下的那个赵文林吗?

有假的存在,真的就让人怀疑。尤其是在这个假冒伪劣到处泛滥的年代,假酒假药假发票,假话假证假文章,绿色蔬菜农药严重超标,“放心工程”狠狠地宰你一刀……如果没有这假的存在,那么什么假不能铲除?

我对那几位作家朋友说,赵文林使得我相信了在中国还有许许多多真正的共产党人,他们在默默无闻地为党为民众为共和国工作着、奉献着!

真远多于假,可是我们的关注往往落在了“假”的上。如果我们记者对真正的共产党人多一些关注,何必在赵文林遇难之后才采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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